第二日寿宴如常,第三日早朝后,太子与昌邑王出去寻找神女的事,算是传的沸沸扬扬了,不光民间谈论,朝臣亦是如此。
一直直到早朝结束,数位大臣都在议论这件事。
朝堂上还端着几分,走回去的路上两两私下里,都觉得就是一个会些武功的女子,皇帝就和迷了心智一样,显然对神仙的痴迷日益见长。
嘴上不说,但心中对神仙一说,大都有了自己的看法,以后仕途可否继续扶摇直上,全看这一点了。
一个道:“会武功的姑娘难找,长得好看的女子不少,我就知道一个女子,她生父赵氏一直在说他女儿如何如何美貌,假如……”
凑在边上的朝臣也是道:“后宫里许久没出一个宠妃了,万岁的身子骨正健壮,理当再出一个宠妃,你看这李广利嚣张的很,事事压我等一头,不就是因为李夫人么?”
他看看是否有人在附近,见没有人,放心的道,“嘿嘿,万岁当年就是少子称帝,少不得对最小的儿子宠爱有加,这才让一个连生母都不在的昌邑王与太子分庭抗礼,现如今昌邑王是最小的儿子,那以后可就不一定了,听闻民间有七十生子的,何不一试呢?”
“只要生下这个皇子,一切交由我等来筹谋。”
两两对视矜持一笑,同时道,“请。”
对这些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史氏,正苦恼着。
这在离开长安前,本想养足了精神多休息休息几日,不想等着她的是一碗连一碗的药,据说还要带着许多在路上喝。
要不是闻了后确实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不管太子的脸色是如何的强硬,她都是不会喝的。
嘴里整日都是苦的,史氏皱着一张脸,拿起一边的茶水喝下。
白衾和泊春凑在两边,一人手里拿着葡萄,一人手里拿着一盒蜜饯。
泊春笑的皱起一张菊花脸,面上明晃晃哄骗的神情,“娘娘,吃这个,去苦味。”
“娘娘,吃这个,酸酸甜甜。还是太子殿下留下来给您的。”白衾睁圆了眼睛,好奇的看娘娘的脖子。
直看的史氏一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一手拿走她手里的一串葡萄,往嘴里丢了一颗,又拿了泊春罐子里的蜜饯。
塞的嘴巴鼓鼓,活像某种屯物的小动物。
史氏口齿不清的道,“白衾,我兔子呢?”
白衾在裙子上蹭了蹭湿了的手,她点点头道,“奴婢这就给您抱来。”
说完,“蹬蹬蹬”地跑出去了。
史氏一口咽下嘴里的甜津津酸溜溜的水果,不留空隙,又往嘴里丢了粒葡萄。
“泊春,还要外出一段时日,我身边不跟侍卫了,尽添乱,有智鱼一个便足矣,但是侍女必须要有一个,你要跟着么?”
泊春愣怔,“娘娘这才刚回来多久哟,要不您别去了,在府里养身子,养的白白胖胖,才好生下个大胖小子。”
说着说着,要凑上来摸娘娘的小腹。
“药得喝十年,才能再有怀下孩子的希望。”史氏淡淡的道,一想到要喝十年的苦药,心中不禁悲愤。
要不如,弄点上万年的药材试试?一般来说,按量搭配也差不多有五六年的药效,效果不错的。
泊春蹲下身来,眼睛湿润,“娘娘,只要您依然得殿下的宠爱,子嗣有进殿下,第二个小殿下,不强求,有缘自会有的。”
“宠爱……”史氏想起某一刻的晕眩,有些头疼。
甜的鼾喉咙,喝下一口茶,咽下味道,史氏躺进柔软的躺椅中,拭了拭薄薄的毯子。
这段时日看着要出去很久,又是天机殿,事关她的身份暴露,变数实在太多,去是肯定要去的,哪怕不明着一起去,背地里也要跟着一起的。
“这样,白衾跟着我出去,你要好好照顾进儿,若是他有任何闪失拿你试问。”
见不用她跟,泊春立即打起精神来,但听到白衾,眉头一皱,“这……某氏至少也是夫人,不合适吧?娘娘,不如换个人来照顾娘娘,东宫里的沥青就不错的。”
沥青作为东宫的掌事姑姑,一向压她一头,因着人也是娘娘提拔上来的,只能来软的,可是沥青这人是软着的硬,若是她跟在娘娘身边,那她泊春一下子能顶替沥青成为东宫的掌事姑姑。
小算盘打个不停。
史氏摇摇头,“她就挺好的,放心,以后不知道,单看现在,殿下一个眼神都不会浪费在别人身上。白衾甚是吃苦耐劳,就她了。”
再来一个人知道她会武功,可不是好事。
泊春失望,暗道便宜了白衾那个小浪蹄子,“是,娘娘。”
过了一会儿,泊春挠头,“娘娘,听说万岁寻的是位神女,既然是神女,到哪里才能寻到人?如何才能劝说人留在皇宫呢?”
史氏看了眼指尖圆润的指甲,“想留自然会留,不必担忧,只要认真去做,哪怕结果不尽人意,万岁就不会为难太子殿下。”
“是,娘娘。”
“进儿屋里的人,可有选好?”
泊春精神一振,“选好了,这事是奴婢的错,竟是忘了和娘娘说。”
说着轻打了几下她自己的脸。
“哦?说吧,什么事?”
“在邯郸,太子殿下的舍人侯明恰逢在邯郸,见到了几个善舞善歌的女子,这些女子皆是贩卖至此,侯明买下了五个女子,清白,样貌又好,作伺候进殿下的人再合适不过,几年后,大可再寻大臣庶女嫡女……奴婢这就去取来名录与画像。”
史氏看看进来的白衾托着的白兔,一挥手,“好,你快去吧,今日就该启程了,快些。”
白衾小心的托着赤兔,笑着递出去,“奴婢去的时候,小兔子窝在殿下的五彩鹿边上,看着真恩爱。”
“胡说,兔子和鹿怎么恩爱?”史氏笑瞥了她一眼。
白衾鼓鼓脸颊,她现在可不怕娘娘了,说话自在亲密,“就这么恩爱呗~”
“路上回来可有遇到危险?”
说的是前日寿宴让她自己回去的那一趟。
白衾立即摇摇头,“没有遇到危险,只是晚回来片刻,看着娘娘您进东宫,奴婢才回去的,担心下人们责怪白衾只顾自己,不跟着娘娘。”
“也好,外面的人问起来我去了哪里,就说我们一起一直在外面游玩。”史氏如此道。
“好的,娘娘,奴婢一直是这么说的。”
“嗯。”史氏额首,门口去取名录的泊春正好进来。
史氏侧过身接过手后,一页一页的翻看,见画像都是不错的,她看见一排清隽的小字,不由得询问道,“为何写这字?”
泊春探过头来仔细看,满目疑惑,“哦——这是那女子自己写下的,会写些字,常常练字,是以书法不错。”
“不错,这字极好,识字的女子可不多,有个一儿半女,想必也能教的好,进儿可看过人了?”
“回娘娘的话,进殿下最喜欢这个名为王翁须的女子,这位题字的女子便是王翁须。”
史氏惊讶的又复看了一遍画像,点点头,指着画像上的名字,“那就这个了,先让她和其他几个舞女住在一起,过几日递个折子给皇后娘娘的女官倚华,皇后娘娘看过后,再给家人子的待遇。”
史氏顿了顿,继续道:“这是进儿的第一个家人子,难免重视些,往后几年全看进儿的意思,想要几个便几个。”
“是,娘娘。”泊春笑笑。
想来此番也是经由进儿,百般叮嘱好好为王翁须说话才过来的。
史氏目光里含着洞悉,泊春不由得避开些,心虚的道,“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去吧。白衾,快收拾收拾,殿下要过来了。”
泊春倒退着离开,白衾连忙在屋内收拾。
待太子来时,史氏托腮望着一大包的药材,“夫君啊,这么多药,大夫说十年才有效果呢!”
“那也得喝。”太子理了理身上的衣物,“子嗣的事,母后还是不甚满意,提了一下太子妃的事儿,母后的意思是生下两个皇孙,太子妃位非你莫属,所以药是肯定要喝的。”
史氏深深叹息,“很苦,太苦了。”
“喝几碗药,太子妃位就有了,不亏。”太子不甚真心的安慰。
史氏扬眉,又没什么人和她抢,着急要太子妃位干什么?不想这个,轻声道:“夫君,进儿的家人子定了,正要给皇后娘娘送去。”
“好啊。”太子点点头,姣好的眼睛熠熠生辉,走过来拿起史氏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进儿生下皇曾孙也是一样的。”
闻言,史氏精神头甚好,说的言之有理,不禁道:“好。”
“走了,面纱戴上,选厚实一点的那块戴上。”
“天热啊,夫君。”
难得退让,“那就薄些,可是颜色要深一点。”
“藕。”
这次人带的不多,鉴于上次出行诺干侍卫摆设一般,这次就带了智鱼和白衾,其他人等一个不留。
马车依然是外面普通老旧,内里舒适为主,到的时候,下人们静静等着。
太子在史氏的搀扶下进了马车,白衾搀扶着娘娘进去后,在智鱼的拉力下,一下登上马车,坐在智鱼的旁边。
到了约好的地方,一眼望见昌邑王身边足足二十个人。
昌邑王身形单薄,加上拥在中间,格外矮小。
“让本王等的好苦啊。”陡然一下看到了人,眼前一亮,慢条斯理的,仔细听还有些郑重,“小嫂嫂好啊,这天这么热,何必戴着这么难看的面纱呢?”
史氏撩开大帘布,正想下来福礼,闻言愣怔,小嫂嫂……她下意识看了看太子。
收到太子一个意味不明的神色后,咳嗽一声,手抚了抚单薄却满是织绣的深灰面纱。
她诚恳的说道:“昌邑王殿下,妾身是妇人,理应避嫌。”白衾接过大帘布后,史氏在马车内福了一礼。
昌邑王笑了笑,温文尔雅的好似玉树兰芝。
心里想的却是与皮相不符合:小嫂嫂已经到了,那该好好算算之前的事情,回忆起琳琅珠一事,心中烦闷。
他吐出来的话语像是撕开了伪装,极为贵人式的尖酸刻薄,偏偏看着神情是如浴春风的,“这个面纱定是兄长的品味,老腐朽。”
太子倒是不意外,一声冷笑。
智鱼冷冰着一张脸,刻薄起来,“前几日,小的还以为昌邑王会送人参地宝树给万岁,不想是一尊普普通通的白虎,这作主子的还没臣子送的好,也送的出手。”
昌邑王在侍卫的搀扶下进入马车,一边道,“李广利送的,相当于本王送的,有何好换的?倒是太子殿下,私下里也不知和掌门达成了什么条件,不惜与本王撕破脸皮,这一大一小琳琅珠,连一串小的都不愿分给本王。”
史氏笑笑,依偎在太子身边,眼皮一眨不眨的胡说八道,“当时太子殿下与您都在鬼叔手里,谁能救下,谁就能得琳琅珠,救一位给小的,救下两位给一大一小,这是掌门亲口说的。”
“原来如此,那本王的命确实值钱,确实该拿此物换,若是能提前说上一句那就再好不过了,本王又不会吃人。”昌邑王清凉偏糯的嗓音,仿佛真的是小弟弟般。
是不会吃人,但惯会杀人,草菅人命,不过介于他的一个身份不低的属下死于娘娘的手里,这段时日太子为了这事到处张罗。
智鱼望了眼身后,没多说话。
“本王好奇,小嫂嫂为何有这么一身武功,太子殿下的妾室,从来没有对武功有要求才是,相反,有武功的女子,反倒不适合放在后院养着。”
太子一下想到了皇宫神女的事情,仔细斟酌,“二娘是为了能够跟我一起出来才去磨炼的,二娘从小练舞,力求琴棋书画舞俱全,是以底子好,但一些真正的招式还是学不全的,向来四两拨千斤。”
“哦,原是如此。本王倒是没有兄长命好,得此等女子相伴。”昌邑王淡淡的点头,不再说话。
太子笑笑,“怎会?昌邑王弟样样不差,乃是人中龙凤,只是时候未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