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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八章 接不接受

  可是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离开的呢?工作与环境,前途与感情,那些眼下看起来面目可憎的东西,它们都是之前几年、乃至十几年辛辛苦苦经营憧憬的。有的时候,生活里的某个人、一种已成固定的生活方式,对于一个人来说,就像是手脚一样叫人熟视无睹,却决不可缺失。

  林苒这种无比洒脱的离开,无异于壮士断腕,“潇洒”如果不是一种特殊的生活习惯,那么一定是一个人能做的、最痛苦的决定之一。

  当年楚霸王鸿门宴上,尚且不能当机立断,何况一干凡人。

  林苒曾经给苏明义、甚至其他人都带来那么多的快乐,那些心跳加速的时候,那些期待狂喜的时候,那些平和温馨的时候,可是她在他生命里的能量是固定的,有多快乐,就有多痛苦。

  只有在这一刻,所有的刻骨铭心全都突兀起来。

  什么是伤人的根结?

  没人说得清,只有仇人才能把你死我活的原因条条列出,清清楚楚,亲人和爱人却不行。

  吵架乃至分手,伤人至深地却并不是她的一意孤行,不是他不认同她的世界和生活方式,甚至不是她的倔强,她口气的生硬,更不是她有什么事不愿因跟他说,而仅仅……

  是她那个毫不犹豫,冷静得惊人的转身而去的背影。

  你一点也不喜欢我是么?苏明义心里想,你一点也不想坐下来,听我说几句话是么?即使我的态度不好,可我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将来能在一起。

  林靖和旁观者清,让他自己去找林苒好好谈谈,可是苏明义不敢。

  他就像个突然罹患了重度拖延症的患者一样,总是沉浸在这种焦虑、内疚、失魂落魄的情绪里,迟迟拖延,仿佛不敢听到那个宣判。

  如果是真的呢?

  他想,如果真的只是他的自作多情呢?如果林苒真的对他没有任何其他感情,没有打算听他说任何话呢?那让他……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呢?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再回忆起来那些他们曾经那么好的日子,突然就带上了某种患得患失的感□彩――林苒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林苒从来没有和他撒过娇,林苒从来没有像传说中的、别的女人那样,没完没了地跟他煲电话粥,说些没什么意义的废话,她好像一直只是好脾气的、被动地接受他的请求。

  从他回到她的生活开始,到他现在接受了这个现实为止,迁就、理解,甚至还可能有……同情。

  苏明义开始觉得自己可怜,他的两颗心同时撕心裂肺地疼起来,一部分叫感情,一部分叫自尊。

  林靖和打开车里的播放器,柔和的男声轻飘飘、几乎不着力一样地唱着:“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我说,兄弟啊。”林靖和突然说,“我觉得你是钻到牛角尖里了――林苒从来没和你说过重话,从来没跟你无理取闹过,所以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有的时候,别人就是这样――所以说为什么叫别人呢?因为不是你自己。她脾气上来的时候你根本看不见预兆,林苒不是一眼看到底、刚出社会的小女孩了,你也这么长时间没有跟她长时间相处过,你压根也摸不清她的底线在哪,所以也就不知道哪里就踩了她的雷。”

  苏明义低着头不理会他。

  “有时候女人生气了,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事都办得出来,”林靖和苦笑了一声,把手伸出窗外,弹了弹烟灰,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说他,还是说现在沉浸在自己情绪里出不来的苏明义,“她们总觉得你是男的,所以就应该血厚皮硬耐摔打,觉得你糙,看见什么特感人的电影都不知道哭一鼻子,感情迟钝,怎么折腾都没事――可是你知道这事不是这个道理。”

  苏明义渐渐地安静下来,林靖和叹了口气,接着说:“但是你能怪她么?仔细想想,这不是挺正常的么?哪怕她有天大的本事,哪怕她就是林苒那个办起事来没人敢小瞧的人,这辈子都有一件事明白不了,就是当男人的滋味。”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林苒只感觉到了异常的烦躁,她满心怒火的把床头柜的抽屉打开准备找自己剩下来的那一盒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开封的香薰,好用来静静心,结果她只发现自己扔进去的一个打火机以及一把她找了很久的剪刀。

  承叔也不在,给她打了电话说外面有应酬,大概十一二点才能回去,让她先睡,明天再来讨论之后的布局。

  这一切的不顺心让林苒觉得自己都已经到了想要直接去跳楼的地步,她无比心烦的挠了一把自己的长发,然后把自己狠狠地摔到了柔软却也同时极具弹性的大床上。

  林苒就这么平躺着注视着天花板,因为何顾问的那些话,让她无法控制的想起了莫执。

  林苒是从踏出第一步就是莫执一点一点扶着她走出去的。就像是带着小孩子走路一样,先是扶着,然后再一点一点的放开手让她自己能够独立的走,然后在旁边看着她一路成长然后学会跑,最终站到了顶峰之上。

  可是对于林苒来说,她才刚刚学会奔跑的时候,她就回了苏城,开始了野生野长的路子。

  然后她就迷茫了,一直迷茫到了今天——哪怕现在莫执回到了她的身边。

  林苒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通往爱丽丝国度的兔子洞,一路旋转着掉落了下去,从此再也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要是你你会怎么做呢?”林苒抱着被子喃喃自语道,“莫执……”

  可是会回应这个名字的人不在这里,不在任何地方。

  那个原来会解答她所有问题,不管它们有没有意义的问题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林苒就这么想着想着,突然就咬着被角落了泪。

  就好像她仍然是当年没有长大的小姑娘一样。

  而那个所谓淡然佛系,胸中自有沟壑,天塌下来都不带眨眼的样子,不过就是她的一个完美伪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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