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苒往后一退，目光透过莫执的肩膀，落到了他的身后：“那个……不是方珊珊吗？”

　　没亲着――莫执有点小暴躁，扭头一看，得，还真就是当初冒充方迟侄女的方珊珊。

　　她大概是喝多了，脚步有些踉跄，头发也散了，挡着半边脸，妆有点花，看起来非常狼狈，几个小混混围着她你一拉一把我扯一把地污言秽语，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猥琐的笑。

　　林苒皱了皱眉，往那边走去，被莫执眼疾手快一把给拎了回来。

　　“你要干什么？”莫执压低声音问。

　　“那边……”

　　“行了吧，你管得了吗？”莫执狠狠地在她的头发上揉了一把，“干嘛，你要上去跟人打一架，你这细胳膊细腿，打得过？”

　　林苒：“……”

　　“我去讲道理，”林苒耐心地说，“没人听，还可以报警。”

　　再说就算动手了，这种情况下只能算是正当防卫。

　　“大晚上到哪找警察去？就算是过来了也晚了，”莫执让她给气乐了，“站着，别动。”

　　“哦……”

　　莫执往前走了两步，不放心，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别乱动，听见没有？”

　　“……说实话，就你这个效率，还真不如让我打电话叫警察，毕竟这儿归哪一片的管，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林苒笑了起来，她直到这一刹那，才突然有种被呵护的感觉，有点别扭，可是又会不忍心错过别人的心意。

　　方珊珊被一个红头发的小混混拽了一个踉跄，对方一张嘴，就有股烟酒臭味从嘴里传出来：“哎，问你话呢，多少钱一晚上？”

　　方珊珊闷不做声，她拿着自己的包，使劲把对方的手拍开：“滚！”

　　“滚？哎？她叫我滚――”

　　“哈哈哈哈……”

　　“妹妹，滚也要抱着你一起滚啊，你说是吧？”

　　红头发的小混混甩了甩被拍开的手，寡言廉耻地凑上来要摸方珊珊的脸，就在这时，被人一把攥住手腕，往后拉了一下。

　　莫执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再碰她一下，我就直接剁了你的手。”

　　哎？站在远处的林苒想――二叔还挺像那么回事。

　　想是这么想，林苒还是眯着眼往旁边看了看，寻摸了半天，才捡了块砖头拿在手里，颠了颠，觉得实在不行，拿这个去拍人脑门，还是完全可以的。

　　结果就在她找武器的时候，那边已经动上手了，只听一声惨叫，还没等林苒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趴下一个。

　　莫执的皮鞋一脚踩在了小混混的手腕上，骨头里“喀嚓”一声，林苒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哎呦，真疼。

　　“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回去。”莫执表情是冷的，声音更是平静，“我不想见血。”

　　几个小混混显然不接受劝告，一个个围了上来。

　　莫执叹了口气，心想这是非得给我面前的表现机会吗？于是他把外套一脱，扔在了方珊珊身上，转头对她说：“躲开。”

　　方珊珊看来是喝多了有点上头，这会儿意外见了莫执，也清醒了下来，默默地裹住了莫执的外套，往后退了几步。

　　等莫执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开打的时候，林苒就惊了――先不提这一拳一个的效率，那几个小混混根本就连莫执的衣角都碰不到，这实力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吧？

　　她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原来招惹二叔那么多次是多危险的行为，只要莫执愿意，捏断她那小细胳膊根本就是分分钟的事。

　　末了她感慨了半天，终于得出了一个不那么像话的结论――咬人的狗不叫。

　　而莫执已经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几个小混混，伸手在已经有点儿发傻的林苒眼前晃了晃：“怎么样？”

　　林苒在她那文学素养非常有限的大脑里搜罗了一会儿：“老夫……聊发少年狂？”

　　老夫？

　　莫执感觉自己被狠狠打击了。

　　“你怎么回事？”打击完了莫执的林苒终于想起了她这个算不上仇家的仇家，瞪了方珊珊一眼，数落说，“你这又是想干什么？大半夜的不早点回家，一个女孩家出来干什么？还喝了酒？”

　　方珊珊站在他们两米以外，没抬头，只露出了一个尖尖的下巴。

　　“我……”她气若游丝地说着，从兜里摸出了一封皱皱巴巴的信，非常木然地递给林苒，“我不想上学。”

　　林苒皱了皱眉，看了方珊珊一眼，信没接：“怎么了？谁找你麻烦了？”

　　“不是……不是有人找我麻烦了。”她用一种近乎哽咽的声音说，“是爸爸……说我实在是太没用了，只会给家里添麻烦，还不如到外面给别人打工去。”

　　方珊珊抬起头来，林苒和莫执立刻发现，她被头发挡住的脸上明显肿了起来，上面还有擦伤，额头上有一道已经干了的口子。

　　林苒的眉依旧紧紧地皱着：“打工？他脑子出毛病了是吧，况且……你能去打什么工？”

　　方珊珊无奈的笑了一下，声音依旧很低：“他说，老家那边有女孩子到广城那边……一个月就挣了八、九千，人家还是高中没毕业……总比我天天在家里啃家底强。”

　　林苒叹了口气，也不再细细追问到底怎么了：“这大晚上的……你有住的地方没有？”

　　方珊珊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他打了我一巴掌，骂我是赔钱货，我……”

　　话还没说完，她就再次哽咽了起来。

　　林苒和莫执对望了一眼，也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然后才开口：“要不……你先到我家住一下？”

　　因为不想让太多人扰了莫执的清净，林苒就带着方珊珊回了林家老宅，莫执自然不放心，也就跟着一路回来，这样的阵势，倒把出来迎接的承叔给吓了一跳。

　　进了老宅的门，方珊珊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哭，莫执和承叔两个男人也不好坐在旁边，稍稍安慰了一下方珊珊之后也就起身避开，好让林苒安慰的更顺手一点。

　　在和承叔简单的交流完，莫执看了一眼客厅，然后对着正在给方珊珊倒水的林苒说：“得了，我来倒，你赶紧就看着她点吧，我就直接进去睡了。”

　　林苒停下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怎么了？”莫执低下头问。

　　“没什么，就是……”林苒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总得给二叔你今晚见义勇为的行为一点儿奖励。”

　　说罢，就连忙转身端着杯子跑了。

　　莫执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张开了手——

　　一颗糖静静地躺在了他的掌心里。

　　还带着他的小姑娘身上那种淡淡的木质香。

　　方珊珊哭累了，就睡着了，然后做一个噩梦，醒来以后继续迷迷糊糊地哭，整整大半宿都在做这种循环。林苒睡觉本来就轻，又因为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本来就睡不安稳，被吵醒了两次之后就干脆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搬了过来看书，有时候给她一杯水，有时候弯腰把地上被搓成一团的擦鼻涕擦眼泪的纸巾扫走。

　　等到将近三点半的时候，方珊珊终于大概平静下来了一点，小声说：“我这几天……不想回家。”

　　林苒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静静地听她说。

　　“我不过就是今天又买了本书，然后……”

　　林苒问：“那你额头上……”

　　“这个？我妈推的，我刚被我爸打完，没站稳，就直接被推在地上了，被东西给碰到了。”方珊珊碰了碰自己的伤口，只能无奈地苦笑，“家里出了挺大的事，可惜因为之前的事情，没人会帮忙不是吗？”

　　在这个时代，很多人都说，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什么事，可是有很多事情，就是因为可以用钱来解决才会闹得那么大，那么难堪。

　　但是无论方珊珊家里出了什么事，林苒都是不会帮忙的。

　　方珊珊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不要再崩溃的大哭起来，然后才继续往下说：“结果还没等我说什么，我妈就说她认识的人有路子可以帮忙，让我上点心，我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结果我妈就说，那是那个人知道了我家的事情之后主动跟我妈提得，然后又说什么才困了就有人给送枕头，跟我说……我从小就不会做人，人际关系的重要性老跟我说我也不明白。嘴甜一点，多跟人家说点好话，打听打听人家喜欢什么，过两天买点东西送送礼，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