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时,我收回了跟着余年年来回游走着的视线,继续在电脑前噼噼啪啪地敲打着键盘,录入数据。
这会儿,有一笔帐的票据忘记了放在哪里,我刚刚还好像是看着了呢?用时,它却不见了,真是恼人,我四处寻找着。
我蹲在地上挨个翻腾着抽屉,不经常拉开的右手最下层抽屉里面,一直放着一摞打印纸,这会儿,我想拉开它看看,是不是从上面掉到这里了。哎,拉了好几下也没有拉开。心想,难不成兰老板往里面塞些什么东西了?
费了好半天的劲,猛然拉开的抽屉里面,一塑料袋的大瓜子放在打印纸上面,我一愣,抬头看着坐在一边上半天没有说话的沙陈宝。
这会儿,他眯缝着眼睛抿着嘴朝我点了一下头,然后,把右手的食指放在嘴上,发出轻微的“嘘”声。我推上了抽屉,心绪却难平。站起身来,发现兰老板手里拿着几张票据,我拽过来一看,正是我要找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攥在手里。
见她低头面色有所不悦,若有所思。
“嗯,嗯。我说老大,赶紧干活吧?”她很大声音说,“这一天,谁让你过来,泡妞来了?”
闻听此话,余年年一个脸红,暗暗抬眼扫了一眼老中头儿站起身来,那眼神似乎饱尝了无尽的幽怨,真是一言难尽。
这会儿,她走过来,似笑非笑地跟我点一点头儿。站在兰老板的身后,用眼睛狠狠地剜了她几眼,恨不得马上将其炮烙也不解其恨。然后,脚下似乎引着一股看不见的水流,无声又无息地游走了。
此一时,扫了兴,愤愤地穿上蓝大褂继续跟索金灿一起忙活起来的老中头儿,黑察察地一张脸上写满了不爽。
见他走到垃圾堆旁,一弯腰拾起那把“红福齐天”的斧头在手,在墙面上钉钉子,发出“咣咣咣”地巨大声响。
可能他的心呐,也一并跟着他的苏妲己游走,不识闲了。虽然,此时是她的亲妹子在掀龙鳞,忤逆他的意愿。但日后,这死罪可免,活罪定当难逃,呵呵。人生自古,昏君无不如此啊!
忙活了好半天,此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的,饮水机马凤一会又要搬走。这会儿,我用大丽泡奶茶特意买的快烧壶烧水时,发现梁冰倚在走廊的窗户边上,独自看着外面的风景,耳朵上插着一副白色的耳机。
他刚才一直都在小仓库里,帮着阿姨跟晏姐往外倒腾着马凤的东西,很少听见他说话。
“给你点茶叶。”这会儿,从我身旁走过的晏姐,从蓝大褂的口袋里,掏出来两小袋真空包装的茶叶。
“谢谢你,哪来的?”我问。
“在饭店吃饭,给的。”她说。“呃,老难喝了。”
“哦!”我心想,还有人送人东西后,这么说话地吗?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这时,我接过来看了看说:“铁观音,乌龙茶的一种。不是难喝,就是初喝者会有一种燎嘴的感觉。”
“嘿嘿,我说宝贝们,咱们上午先到这儿,中午我请客。”兰老板站起来说。
“啊,钟于兰大姐,我们中午往工厂里捎点东西,得回去看看,就不去了。”沙陈宝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马凤,都哪些东西是咱们的,我搬车上去,下午我就不过来了。”说完,沙陈宝搬着马凤手指着的店门口的一堆东西。
这会儿,马凤让大丽帮着提落着一个很大塑料兜子里边的东西,像是很沉重的样子。我走过去跟大丽一人一边的抬着送下楼,大丽刚刚撂下来的脸上才稍稍有了一缕笑意。
一楼大厅上敞开着大门,有温暖的东南风刮进来。我真想,无忧无虑的一跤跌进春风里,让它吹个够!
马凤独自开着一辆崭新的轿车,在后备箱里放了我跟大丽抬着的大塑料袋子后,开走了。
沙陈宝哥俩,抬着一些稍大的物件,放进破旧的灰色面包车里,我跟大丽又帮着他们哥俩倒腾了一趟。
东西搬得差不了多少了,这会儿,沙陈宝一边拍着手上的灰尘,一边说:“时间不长也不短,不管怎么样,我谢谢这位大姐的帮忙了。”说完,他抬手跟大丽握了握手后,又跟我挥手说:"再见,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以后常过来。”大丽大笑着说。“瞧见没有,人家光谢我了,可没谢你!”
此时,大丽的玩笑话很刺耳,沙尘宝冷漠的样子很是扎心。
“嗯,你慢点儿开车呀!”这时,我跟发动车子的沙陈宝喊着。
目送着慢慢驶向远方的车子,春风卷起小广场上的尘土,似乎有些细小的沙尘吹到了眼中,我抬手揉着眼睛。
朋友啊,这一别,又不知道何时会再见面,又是在哪个地方,以哪种方式相见?
转过身来,跟着大丽一块儿往回走,我用手背轻揉着很不舒服的眼睛。
“你哭了啊?”大丽看着我说,“我看,咱们应当高兴!”说完,大丽往下拽着我的胳膊,看着我的眼睛。
“我没有哭,风太大,迷了眼睛。”我说着。
下午,安静多了。
这一刻,夕阳踌躇在西面的天空,它穿透了玻璃窗,落在狭长的走廊边沿上的米色地砖上,弹起一片金色璀璨的光芒,似水波荡起阵阵涟漪。
一只七十公分高,白色油漆面、实木做成的长方形落地花瓶里,插着几根一人来高,带着紫色卵形叶片的高枝,一束布艺做成的浅紫色盛开的马蹄莲插在花瓶里边,几根紫草叶上,落着灰尘垂在下方。
这一会儿,夕阳将浅紫色的马蹄莲渲染出一缕淡淡的忧郁色,在安静的空间里弥漫……
岁月,悄无声息地将原本深色的东西逐一变浅,一如多年前,这束放在店里一角上的假花,那紫得几乎是发了黑的颜色。
那时,我站在刚开业不久的店里,跟穿着一身天蓝色学生校服的兰老板,共同欣赏着这束她精挑细选回来的假花,她喜欢得不得了,真是开心极了。
而我,看着那一朵朵灿烂盛开的、紫黑色的、喇叭形状碗口大小的花朵发着呆,感觉那颜色压抑且优郁,仿佛在夜色悄悄降临时,它们抖身飘落枝头,戴上面具,披上紫黑色的斗篷,趁着夜色骑上扫帚,去干讨好自己的事情。
在天色渐亮时,又反身回来跳上枝头,却来不及掸落紫黑色斗篷上若有若无的尘埃。
蓦地,窗口吹进来的一缕清风,卷起地面上的一张纸片儿,贴着地面不停地翻转着向走廊深处飘去。
陡然而来的清风,莫名其妙地让我打了个激灵,却未曾吹落紫色马蹄莲花瓣上的尘埃。
这会儿,我看着这一瓶在店里摆放了一段时间后,兰老板就又突觉得让她视觉疲惫不堪的花束,被丢弃到小仓库角落里,从此,无人在看上一眼。
就在今天,她把它送给了扫地的大叔,大叔非常高兴的抱着摆在这里掸落了灰尘,准备找一个合适的机会,送给他心中至高无上的那位扫地的大婶子女神。
人世间,最大的奇迹是爱情。有时侯,它是活着的理由,有时候,它成了死的原因。
话又说回来,只道是“春雨秋风如白驹过隙,夏花冬雪叹时光如棱。”
经历了这么多年以后,大叔依然如故的用捡来的好东西,去表白大婶子女神,也不知道,这一时的大婶子女神还会不会非常怄气地吼着:“去你的吧!你少拿捡来的东西唬我,想的美!”
这会儿,我站在走廊上,对着反光的一面玻璃窗,把它当做镜子照着。侧着脸,用手拔下鬓角上的一根白发,低叹着时光的无情,我才三十九岁,就生出白发了。呜呜呜......
这一时,兰老板跟梁冰出去办些事情。老中头儿跟索金灿继续忙碌着样板上墙的活计,大丽跟在老中头儿的身后,一会儿递给他这个,一会儿递给他那个的在打着下手。那样子,就跟一个用铁锹和泥的力工一样,在不停闲地伺候着眼前的泥水瓦匠。
这会儿,小仓库里杂七杂八的东西被晏姐跟阿姨拾到得差不了多少了,扫地的大叔刚刚又拖走一大堆可回收的废品。
阿姨洗完了手,坐在我的桌前,用一种带有职业性的慈爱的目光看着我。我连忙放下手中忙活着的活计,给阿姨倒了一杯温水,又掏出来一瓶蜂蜜跟一把小铁勺子递给她。我知道,她最爱喝蜂蜜水。
“你这孩子,总也见不着你胖,吃饭的时候多吃点儿阿!”阿姨说。
“阿姨,你也瘦了不老少。”我说。
“这人哪,一上岁数了,就怕死。”阿姨说着,扭头悄悄地瞅了一眼旁边干活儿的老中头儿,见他没理会儿便接着说起来。
“我没事儿,就背着他们出去买点儿营养品吃,听说那玩意儿能让人活过百岁。”阿姨喝了一口水说,“每次一开工资,我就把我跟你大爷的钱取出来,买个几千块钱地。一回家,我就赶紧藏到床底下,整一个大纸壳箱,顶上盖上你大爷的破棉袄。”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