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我把手搭在额头上,慢慢地将头发向脑后捋了一捋,目光没有直接的瞅着他。他今天穿了一套绒呼呼地深蓝色斜闵前大巾地睡衣,睡裤很短,露着脚脖子,高桩地黑色袜子跟踢足球穿的差不多,脚上蹬着一双灰头土脸的黑皮鞋。难道,他是想换个地方接茬睡?这时,紧跟在他身后的小东进到店里晃了一圈,然后,又到走廊里来回转悠着东瞧瞧、西看看。
我不明白,老板为何想穿啥出来就穿啥出来,是忙得乱了套吗?
突然想起见过的一个中年暴发户,那位长相标准的男士,穿着一条膝盖突出得老高,退色很严重的浅蓝色棉线的老线裤,脚下踩着一双几乎看不鞋底马上就要磨穿到鞋帮的懒汉三紧鞋,绿色的短袖老头衫后背上大窟窿、小窟窿一大片的,头没梳、脸不洗的坐在银行大客户办公室里,等待着签字转钱。
我不清楚银行的大门外边,是否在刚才上演了一出,保安不让他随意在这块儿停车,而他愣是找了个旮旯放下一辆三轮车或者是两轮的,那车的上面还用塑料袋子装着一口袋的矿泉水瓶。或许,岁月的变迁在不知不觉之间,让人和事都变得"物是人非"。没钱的拉帮结派装土豪,有钱的又在招摇过市的装穷儿。上班的稀里糊涂穿着睡衣,在家呆着的一本正经地穿着正装。
呵呵!可能在某种心理层面上来讲,算是自我解压的一种超级技能吧!
这会儿,大家各忙各的,谁也没有吭声。
我整理着手头上的一些票据,用大头针把它们别在一块,免得东一张西一张的可哪儿跑。
晏姐刚换下她乌黑的大长裙子,这会儿,用拖布拖着地。
只见老板从兜里掏出来一支香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然后,顺手捌在耳朵上,这是他常有的动作,要不是这屋顶上有烟雾报警器,我相信,他准能一口气吸上半包。
虽然,他没有像前二天儿一样连风带雨的乱下一通,但是,乌黑着的一张脸,似乎心头落着三千只乌鸦一般的不痛快。
小仓库里的一些东西几乎全部要搬到工厂里边去,小东跟秦师傅来回的倒腾着,这会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外面的车喇叭声一响,他一声没吭地起身出门,坐上车回工厂去了。
午餐过后,晏姐说这回小仓库里可宽敞了,以后到那边去换衣服啥的,因为现在所谓的换衣服的地方不过是用胶合板隔出来的那么一块小地方。
这时,我看着沉默不语的香菇姐跟秦师傅,也不知道应当说点什么,至少是空空如也的小仓库也让她们的心空落落的。
小东在刚才倒腾东西的时候,似乎是无意间说了一句,老板去做了房地产的生意的事,我一无所知。在问他时,他竟然守口如瓶。我只知道老板做梦都想发上一笔横财,当上一个大老板,稍带补上一句,这可能是任何一个当老板的人都想要得到的。
起初,还没觉察过味道儿不对劲了的晏姐,这会儿,看到大家都在沉默着,也或多或少的看出了点门道来。
“仓库搬空了,那让你俩上工厂去上班呐?你俩也不能去啊?这不等于是那个啥吗?你说是不是?”晏姐觉得自己的话说多了,然后,又把话茬递给了我。
“哪个啥呀?就你话多,老板早上啥话也没有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意思是阻止她自作聪明的一通胡乱分析,因为香菇姐跟秦师傅的脸色已经是很不好看了,换成是谁,这个滋味儿都不好受吧!
唉!随着秦师傅的一声叹气,店里安静了下来。
晏姐刚刚说的这句话还是经过大脑考虑了的,只不过是嘴上憋不住话便罢了。
工厂在郊区,她们俩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工作,是因为家离得很近,如果说让她们俩去工厂上班的话,那就是老板开始载人了。
这时,晏姐还在自己嘟哝着,谁也没有搭她的话茬,必竟这事儿得老板说了算。他今天早上半句话也没有说,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大家都在心里琢磨着,是否又要凑到一块儿,吃顿散伙饭的事儿。这会儿,很久没见着面的余答应走了进来,她胖了,而且还没少的胖。
她走起路来,跟一条鱼在水里边游一般的无声又无息。
我觉得她这种走路的方法,像是特意的学习过一样,那是走路脚后跟不着地,把力气都作用在臀部上,类似于模特的一种走法,就像是猫掂起了脚尖。
她穿衣服,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宛若修女一般。
比如说脖子跟脚脖子,不管天是怎么个热法,她极少露肉,除了脸。
脖子上永远缠着四季如春的纱巾,裙子或者是裤子总是盖过脚面,好像自己家的东西怕被别人家看跑了一般。这时,她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穿着一身黑衣服的女子,她介绍说是她的朋友名字叫,夏婉黑。
简短的打了声招呼,又给晏姐跟她做了个介绍。虽然,她们见过面,也算是脸熟,但彼此却不知道姓名。晏姐来这工作的时候,不怎么常见到她。
这一会子,晏姐自来熟的性格,似乎是突然抓到一个失散多年的知心老友一般,抱着余答应没完没了的唠叨起来。
我巴不得她们能多聊上一会儿,免得就像杜鹃问我她最近过得怎么样一般,她又如此的问我?我实在是不想掺和她俩之间的事。就比如说每次见到杜鹃的面,杜鹃总会在说着其它的事情时,冷不丁地插上一句,余答应最近过得怎么样的充满了疑问的句子。
如果你实话实说,无论过得好与不好,保准都没有啥好果子吃。说过得好吧,她会认为你在嘲讽她过得不好,说过得不好吧,她又会认为你在变向的夸她过得好。真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我到是不介意杜鹃犯起酸来的那股子酸劲,但我觉得过去的事情真的没有必要,犯不上。女人的妒忌心也好,自尊心也罢,总之这种情感上的互相撕吧法儿,我听着就够了。
这会儿,在我去过了二趟洗手间之后,晏姐起身把她们送了出去,半天也没有回来,可能跟到她们家去唠嗑了,好像听说夏婉黑是宴姐的同乡。
没啥事做的时候就觉得时间过得很煎熬,随便找个人唠一会儿的嗑打发时间过得快一些。
“这老晏的心可真大”,香菇姐说,“照我看,得跟以前她杀猪用来浇开水的那口大铁锅,那么地大”。
“我说慈禧老佛爷啊,照你这么个估算法儿,那你说她的五脏六腑跟老肠老肚往哪儿搁哪,难不成,整天挂在脖子上面吗?”我说。
“你管我叫啥?”香菇停了一会儿又说,“那还真没准儿,你没看见她穿的衣裳,整地浑身上上下下滴了蒜挂地吗?”。哈哈哈,说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妥了!今天都快下班了,头回儿看到你的笑。”香菇姐曾经说过我是她忧郁时的一记良药。
还剩下十来分钟下班的时候,晏姐红光满面地回来了,看来唠得很欢快。只见她还真的就抱着裙子把小仓库当成她崭新的、宽敞的换衣间了。早上的时候匆忙,我只知道她穿了一条黑色的长款大裙子,也没抽出空来仔细的看上她一眼。
“晏姐今天的打扮在你看来象动画片里的谁或者谁吗?跟我先说一声,别一会儿,太过于透支我的想象力。”我一边低头收拾着东西,一边问着旁边等我的香菇姐。
“我保留我的看法,一会儿,在跟你说。”香菇姐压低嗓子说。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在外面等了晏姐老半天,可能她又要摆镜子,又搬椅子的动作慢了些。
一条葱心绿色的薄如蝉翼的纱巾缠在脖子上,半遮住脸,衣裳的整个上半身是由绿色渐变成鹅黄色,在围着胸脯的一圈又粘上去一层红色短羽毛,那些随着巨大的胸脯一起一伏的短羽毛,像是跳动的火焰,一瞬间怦怦得你脸红心跳。
我一屁股又坐在了椅子上,“你们让我歇一会儿缓缓神儿!”我说。
下半身是蓬蓬起来的哑光黑色裙子一直垂到脚裸,那是用一种比雏天鹅的绒毛还嫩许多的黄色衬托出来的哑光乌黑,看着像是在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一般。脚下踩着一双深蓝色的平头拉带恨天高,奇特的是在约有十几厘米高的鞋跟上,镶嵌着巨大的白色珍珠,不自觉地让人想起城门上面那一排排的大铁疙瘩。
穿就穿得惹眼,赚足大把大把地回头率,我想这可能是晏姐穿衣服的中心思想。
这会儿,就算是时光倒退到大约几百年前,人类摹仿着鸟类的美丽穿衣方法,把颜色亮丽的羽毛捌在头顶上或是包裹在身体的外面,那种视觉上的冲击也不过是如此。
哎!这种扭曲了审美观点的跨界流行,真应当限制其发展的数量。与其说晏姐穿着一件惹眼的、价格不菲的礼服,还不如说她更像是舞台剧当中客串的一只大嘴鸟,为大家表演喜剧而来,又在大家的欢笑声音当中而去。
“我这身衣服穿得还吓到你了?发什么呆呀?”这时,晏姐看到我的表情好像是不乐意的冲着我抛出了这句话。可能是我瞪得很大的一双眼睛让她觉得不自在了,如一盆冷水浇到了她的头顶?我想。
“看你多心了不是,是你的美丽瞬间惊呆了我!”我顺嘴胡邹着,更是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