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下了楼梯,在大门口的前厅里边,忽然,看见手里捧着一个很大的水果篮,匆忙挤进电梯里的沙陈宝跟马凤,还没有来得急说话,电梯的大门就关闭了。刚才听阿姨说,这两天,沙陈宝一直跟着忙前忙后的。
这会儿,我看着紧闭的电梯大门发着呆,忽然,背后有人拍了我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很久不见的红。
“呀!都多长时间没看着你了?你胖了啊。”我一面说着,一面紧紧地拉着红的双手。
“我胖了?”红说。“我看你可是瘦了。”刷的一下红起来的一张圆脸,二个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红还是老样子,未曾说话,先脸红。
“你这是从楼上下来,还是要上去啊?”红说。
“我刚刚走楼梯下来,电梯太挤了,现在上面有人。”我说。
“那我等他们下来,在上去。”红说,“上窗户这边来,咱们唠会儿嗑,你忙不地呀?”
“这么长时间没见着你了,唠嗑的时间哪能没有呢?瞧瞧,你说的见外话。”我说。
“你刚才上去,看着她好点没有啊?到底是啥病呀?”红焦虑地问着。
“哎!她没有跟我说一句话,可能是怕震着手术的伤口。我看她的脸色,不是那么地惨白了,但要恢复得需要挺长的时间。”我说。沉默了一会儿,我把阿姨说的病情跟手术的经过告诉了红。
“你知不知道,她刚刚离了婚的事啊?”红说。
“她没有跟我说过,但我在她的车里无意间看到了她的一本离婚证。”我说。
“你说,要是知道她病成这样婶地,不离这个婚啊?她离的太不合适了?唉!”红用一种很追悔莫及的神情说着。“前几天,我们同学聚在一块一的时候,她还跟我说起了这件事。我一寻思,她以前做出来的那些事,说翻脸就翻脸,我没搭理她。没想到,这才几天,病成这样婶了?”
“前几天,你们同学聚会,是她病的前一天吗?她说要去见老朋友,原来是你们啊,我看她那天打扮得很用心,其实她心里一直很挂念你的。”我说。
“得得得,打住,打住,你别替她说好话。”红说。“她一张嘴要唱那出戏,打一小时候我就知道。”红说。
这会儿,见马凤一个人从电梯里边下来,拿着车钥匙匆忙的走出大门口。
“我上去看看她,咱们俩哪天吃个饭。”红说完走进了电梯里,在电梯门未关闭时,我们挥着手相互告别。
我坐上回店里上班的公交车,冷风从车窗口吹进来。厚厚的云层压下来,看着头顶上的天,似乎觉得透不过气来。
初冬的雪一直看着要下,却一直没有落下来。我在等,那头一场雪。
这会儿,眼前的桌子上放着被老丫洗得很干净的用来冲泡咖啡的碗碟,还有那个平放在一旁的碟子里的长把金属小勺子。
我望着那把空椅子发着呆,眼前依然浮现她坐在那里惨白色的脸,低垂下的眼帘,耳边上听见她搅动咖啡时发出的叮当声音。
我觉得空气闷得透不过气儿来,走到窗前,希望看见小广场的地面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希望白雪能留在地面上过夜。
届时,天空就不会像现在一般,看起来极其压抑。蓦地,窗户发出嘎吱声响,可能是走廊的大门被谁推开又关上,一股冰冷的风窜进来,我向后倒退了一步,外面北风呼呼的刮着。
贺龄玲这两天总到店里来,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一脚油门下去,不小心溜达过来了。
她遇见过沙陈宝在店里,她们之间处理彼此竞争的方式很直白。
谁也不打听谁,谁也不跟谁说话,一副姐或者哥不在江湖,江湖上却有姐或者哥的传说的架式。
配合得也相当地默契,在我看来。谁是后来的谁留下,先进来的出去。一段时间以来,就是这样。至于张大庆,他很少来店里。没有不透风的墙,贺龄玲跟沙陈宝都知道张大庆,而且贺龄玲说过张大庆是她从前的徒弟。圈子就这么小,蓦地,一抬头,眼前全都是熟人。
是啊!没有竞争的市场,或许,只存在于梦境之中!
快下班的时候,中总突然出现在店里。刚从卫生间里洗过手回来的我,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活脱脱的像个泥水瓦匠。
“这是受西西伯利亚冷空气影响,刮起的大北风,顺道儿把您给吹过来了?”我半开着玩笑说。
“哈哈哈,老妹就是会说话。不刮大北风,你大哥就不能过来看看你们吗?”他反问道。“你们老板不是病了吗?有啥事,跟大哥说。”
“大哥,你说你咋那么稀罕穿睡衣呢?夏天直接这么穿着睡衣出街,冬天外边罩上一件羽绒服,你可真有才!是不是一回家脱下羽绒服就直接钻进被窝,早上出了被窝在披上羽绒服出街呀?”老丫说道。“你可真会省事呀!”
哈哈哈,老丫话音一落就听见中总一阵干巴巴的笑声。
“哥不是没有钱吗?”中总说,“以后要是哥在回来给你们当老板,你们得努力干活,争取让大哥早日脱下睡衣!”
“你个娃子,回来又闹个啥子哟?以前还没闹个够哟!”香菇姐用一口大家听着半懂不懂的四川话说着。
我听了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方言,感觉莫名的好笑。这会儿,一边往手上擦着护手霜,一边低头自顾自的笑着。
“就你会说话,还跟我拽四川话,你等我回家去学几句的。”他说完,还瞪了香菇姐一眼,把脸扭到一边去了。
“学几句也是新学话地娃儿哟!说不到点子上哟!”我学着香菇姐的口气说道。
大家嘻嘻哈哈的笑做一团,下班的铃声乍起,这时,他就在大家的笑声中抬起右手的手指指了指我,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一个转身走掉了。
我跟香菇姐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大笑,咯咯咯!这会儿,冷飕飕的西北风从大门口灌进来,还没有走到外面去就感觉颇冷。
大街上凛冽的寒风自西北方向一路怒嚎着刮向东南,看不见落日的余晖,天空灰蒙蒙的一片,让人即冷得要命又透不过气来。我个人感受,雪前跟雪后是极其寒冷的,雪中却不觉得寒冷。
晚上,我倚在被窝里,一边听着北风在暗夜里的怒嚎,一边喝着热茶。
头顶上,平改坡的铁皮房盖在风中嗡嗡地作响,就像一阵阵的雷声紧贴着头顶轰隆。
孩子睡得很香甜,下班时我特意跑到小市场上买了些羊肉片跟青菜,给他涮着吃。这样干冷的天气里,大概是没有比围坐在桌旁吃着热乎的火锅更舒坦的事情了。
这会儿,妮子发来了视频,她胖了。正坐在三亚的海边,抱着一个很大的椰子,一边出着汗一边喝着椰子汁,看样子生活得很是享受。
是啊!我在北方的寒夜里钻进被窝取暖,她在南方的艳阳里挥汗如雨。接近于五十度的温差,对于一个怕冷的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十指冰凉地点开她发过来的视频,幻想着窗外的呼呼嚎叫着的北风是大海上的风浪声。忽然,想起在这样的夜里,北风会不会把我的老邻居的窝给端了呢?连忙起身关闭上吸顶灯,把窗子打开了一条窄缝,向外张望着。北风瞬间冲进我的鼻孔,刺骨的寒意让我猛地打了个喷嚏。还好,老邻居的窝还在。
这一夜睡得还算是安稳,早上起床时感觉头有些痛,鼻子里流着青鼻涕。这会儿,金色的阳光洒满房间,窗台上的那棵朱顶红(对对红)开得娇艳极了,灿若涂朱,仿佛那对对花朵浓烈的火红色,燃烧出热烈的温度,让我瞬间感觉暖和多了。
花解人意,此话不虚。
九月中下旬的时候,小院里那两只狗子主人的老婆,把家里的许多东西都丢到院子里边,从新在买新的。王大姐拾到回家很多家具跟小家电,她觉得丢弃了太浪费了。
下班时,天黑透了,我见早上她丢掉的一盆花连盆都还丢在墙角那里。起初,我以为是君子兰枯黄了叶子,似乎看样子还能成活,就连盆一起拾了回来。
吃过晚饭,我把跟水缸一样大小的花盆里的又黏又湿的土倒出来,仔细的一看,原来是一棵朱顶红。
不会养花的人可能认为,不管多大的花,盆子越大越好,土越多越好,实不知,有些花儿正是在这种“好意”之下被坑杀于无形。
朱顶红属于石蒜科多年生草本球茎类花卉,它那肥大的鳞茎就跟个洋葱头一般,青翠的叶片跟君子兰差不了多少。栽种朱顶红的时候,至少得把它的葱头一样的球茎露在外面一半,这样才利于它的生长。
唉!这样一棵三五年大小的朱顶红被她淹没脖子差一丁点儿用土埋到头顶上,没有窒息而亡算是命大了。
这时,我找了一个适合它大小的泥盆,把修理过后的朱顶红重新栽种上。看着,那个水缸一样大小的花盆,恐怕一米来高的发财树栽种里面都觉得过大,只好闲在了一边。
住在我对门的、大前年搬来的中年女邻居,也是一个优秀的杀花高手,在我看来。
一年四季,时不常地你就会看见她开车从花市拉回十几盆子花来,也会时不常地就看见她把一盆盆枯了枝的花摆在楼道里喷药又喷水,每棵花的盆子是又大又深,湿漉漉地。在过几天,你就会在垃圾箱里边见到她拼了命也没有救回性命的那几棵花。
呜呼哀哉!花命休矣。养花本来是一件雅事,到了她那儿,好嘛,成了活生生的一部杀花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