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春天,这颗杏树都开出一树的繁花。结出的果子依然是寥寥无几。没人敢吃的果子,我一个人独享。
我想这颗杏树结出的果子之所以跟其它的杏树不同,定是稀有品种,杏中之珍品也。古书曾有记载过一种仙人杏。当然,那不可能是我等凡夫俗子有口福吃得到的。世间的人大多听都没有听过,哪里又能了解呢?
这么年过去了,我也不清楚那杏树上奇异的果子究竟是给我提供了什么样的能量。或许,是我想得多了吧。家里所有的人里面,唯独我的个儿最高。比我姐跟妮子高出大半个头儿,就更甭提我那一米五十多高的母亲了。堂兄弟们总共九人,都齐刷刷地一边儿高,长到一米六十多点儿地个头后嘎然停止。然后,通通地一块儿往粗里头憋,一副看谁能粗过谁的架式。每当后院的姨娘来窜门儿,只要看着我在家,她保准问我妈,你给她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这个苗条。我妈就笑啊,说自己也不知道。
又过了好几年,我独自去省城里读高中。让我最伤感的是那棵杏树无缘无故的枯萎了。然而,小院西南角上的那颗老杏树却依然结出一窝蜂似的果实,掉得满地都是。每年的五月份,认为我特别爱吃杏的我姐,都给我挑最大的果子留一筐。周末我回来时,让我吃。没有心思吃杏的我,坐在炕沿上,看着她吃。圆圆的一张脸,一对弯月牙般的小眼睛,在加上弯弯的眉毛,薄薄的嘴唇跟整齐的牙齿。柔软的长发高高的脑后面梳起一个马尾辫子,然后编成几十条小辫,邦上红头绳。她说这样梳头就可以一个礼拜也不用在梳头了。小骨头棒,胖胖乎乎地全身都是肉,这就是我姐。她的性格跟妮子差不了多少,但她比妮子厉害多了。她俩有时候玩得挺好的,有时候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总是妮子败下阵来。
这会儿,窗外的风声吹打在北阳台的窗子上,发出呼呼的响声。我起身倒了一杯茶水,收回放远了的思绪。稍过了一会儿后,继续地想起了兰。
她的消息还很灵通,才辞职一星期的时间,她就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当然了,公司里的胖秘书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美食的诱惑。只消一顿饭的工夫,满足了她的胃的同时,她保准会解决你的疑问。胖秘就是因为太胖,大学毕业之后没有应聘到理想的工作,才到这样的小公司屈才。她有时候会跟我切磋瘦的原因,我说最根本的原因是管好自己的这张嘴。我也曾问过她胖起来的原因,她说她的爸妈在她刚记事儿的时候,就在街头贩卖水果。是一路陪她长大的各种新鲜水果把她甜成今天的这个样子。我观察过她吃东西,其实也不完全能怪到水果的头上。说白了,就是一个嘴壮。哎呀,单单说公司楼下不远处的小集市旁边的那家牛肉板面馆。她每天早上必吃一大碗,时间久了,老板看见她一来特别愁得慌。每次她必扫光二瓶桌面上的牛肉酱跟许多辣椒油。后来,老板看她一来,尽量把牛肉酱跟辣椒油都藏起来。惹得胖秘很不乐意呢。她每天路过小集市,都跟卖烤鸭的摊贩说:老板,留二十个鸭屁股,下班来取。她跟顺道儿地我说,那玩意儿五毛钱一个,回家喂小宝宝。就是她的宠物,一只小哈巴狗子。有一回,她把哈巴狗子抱到公司里边来,看得我是心惊肉跳的。到不是狗子有多吓人,我着实被她吓到了。比手巴掌大一点儿有限的狗子,能一天吃二十个鸭屁股?反正我是不相信呐。
这会儿,电话里的兰笑得咯咯地,一些关怀的暧心话着实让我感动。兰介绍我去她们的公司工作,老板给出的工资还挺高,我兴奋的去工作了。福建的老板比较温和,白白净净的脸就象冬天雪后的大马路一般地溜光铮亮。兰说老板很会保养呢,不论春夏秋冬,也不论阴晴雨雪,每天一到下班后,保准就是养生馆养生,雷打不动。我很赞叹老板对养生投入的时间跟精力。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也没有忙些什么,办公室里的一些简单事情,老板只是在上午着了一眼,下午就搭飞机出差去了。第二天的中午饭过后,兰去街道对面的桑拿馆桑拿去了。大约能有二个多小时后,来电话说让我把车钥匙给她送到停车场,说是有东西要放入车里。
我拿起她放在桌子上面的车钥匙在停车场找到了她,她蒸得满脸通红的,就象红脸膛地关公。笑哈哈地隔着老远就听见她的喊声:“我在这边呢,看着没有,快过来。”
我向着她跑过去,“呵,你要是不喊我,我还得把你当成红脸膛的关云长呢!”我打趣道。
“哈,哈,哈,公司有什么事吗?”她说,“没事儿咱们在车里聊会儿天,缓缓,累了。”
“好,看似没啥事儿。”我一边打开车门坐到车里的后座上,一边驱赶着车里的热气。
“怎么坐后排了你?”她说。“怕你热呗!”我连忙说。
她用手当扇子扇着风,沉默了一会儿。“有一个女人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给我二十万,让我跟你姐夫分手。我说,我给你二十万,你跟我老公分手怎样?电话就撂下了。”她说,“美女,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我紧贴着车后座位愣在那里,半晌也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好象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感觉,这一刻。
“忘了,我还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生活,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激动。”她一拍大腿说,“我给你说两句,你不会闲我墨迹吧?”
“看你把话说的那么见外,哪能呢?”我向停车场四周望去,下午的阳光挺好,停车场没有太多的车辆,还算是安静吧。
“我跟你姐夫是大学的同学,我先追求的他。”她说,“奉子成婚后,他留在了南方,我回到了北方。两地分居,他身边有了别人,还有了孩子。刚刚给我打电话的就是那个女人。”
这会儿,我实在看不出她说这件事情时脸色有什么变化,一张蒸得红透了的脸遮盖住所有的脸色。只是眼光在不停的躲闪着我,似乎是觉得讲出这件事情很让她没面子,无论是在谁的面前。
“是阿,现在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了。”我说,“不过,我认为你刚刚在电话里回答得很好,无论是出卖还是赎回。”
这会儿,我在想,若是能为婚姻里的双方最初的感情上个保险就好了。谁若是违背了当初的诺言,谁将会出巨大的代价。但回过头又想,这样的框框即便是真的存在,又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框住了对方的身,却框不住对方的心。每天躺在如行尸走肉般的婚姻躯壳里,畏首畏尾。这样的婚姻又有何存在的意义呢?
哈,哈,哈,她大声爽快的笑起来。那笑声象秋风扫落叶一般,瞬间扫走刚刚的不愉快的事情。好象压根就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
“还有件事,我明天领你去别的公司,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回办公室吧。你先进去,我等会进去。”她说。
还没有从她刚才的故事中回过神儿来,她又说起了明天的工作之事。我没有多想她说的收拾好东西,不过也不用收拾,仅有一个喝水的杯子而已。
她很快就跟了进来。她一回来,办公室里就热闹起来,嘻嘻哈哈,有她在的地方,好象就有永远开不完的玩笑跟说不完的话,任何尴尬的冷如冰雪的话题都能在她的口中被融化得滚烫。
第二天的早上,阳光明媚。兰顺道开车来接我,领我去了另外一家公司,车上还有她的另外一位朋友。她说让我们先在这家公司考察三天,多学点东西,对以后的工作会有很多帮助的。这家公司里的人很热心,给我们拿了水还有盒饭。看着一些员工出出进进,忙里忙外的,我们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或者是到楼下的厂区到处转转。她叫师雨,让我喊她师姐。原来她是兰最早分配到工作单位里的一个小师妹儿。她人很开朗,爱说爱笑。每天都换一双鞋子,那鞋子的样式真是好看极了。她说她为鞋狂,这么多年,攒下的钱全都在鞋子里边呢。我们转悠在空旷的厂区里,有风吹过便会尘土飞扬。墙角处有一些未曾切割的巨大的石头块,伫立在那里,我实在是估量不出来它们的重量,至少看着跟当年把猴子压在五行山下的小山一边沉似的。这会儿,我们转悠到工厂的正前门边上,那两只象秋天熟透的高粱一般颜色的巨型石头狮子,蹲坐在石台上。它们瞪得圆圆的大眼睛,审视着厂前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即威且酷。三天的时间,很快地过去了,兰打来电话说,先回家休息二天,等她的电话。我说不用回公司上班了吗,她说不用了。我半天也没回过神儿来,难道三天前就不在跟她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