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我我那啥太激动了一点,你们慢慢下,慢慢下,呵呵…”虽然陌乾素来都是一个被别人行注目礼的家伙,可他还是头一回被一群人的目光看得脸颊发红,有种想要找个洞钻下去的感觉。
“原来是陌乾小子跟梓薇丫头,今个儿莫不是来看老家伙我的?”短暂的怔愣过后,东陵靖手执一枚黑子,抬头笑望着两人。
要说他们这一堆人聚在这里,辈份还真不是一般的乱,想想牙就挺酸的。
东陵靖是跟赫连迎一辈的,原本身份地位就高,辈份自然而然也很高,陌乾跟赫连梓薇一个是赫连迎的女婿,一个是赫连迎的女儿,两人在东陵靖的面前那就是妥妥的晚辈,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是以,东陵靖在昨个儿见了他们第一面之后,不但给了他们一份相当不错的见面礼,喊起他们两人来也非常的随意,出口就是陌乾小子跟梓薇丫头。
这要换个场合,东陵靖这么叫是真的没有问题,而且还表现得他这个长辈非常的亲切随和,可是当着那么些个比陌乾还要低一辈的小辈们的面,小子丫头的叫真是让陌乾跟赫连梓薇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怎是一个纠结了得。
“除了来看东陵前辈之外,倒是还有一件别的事情。”陌乾略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真心觉得辈份什么的,着实太特么坑爹。
你说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是吧,就算要收徒弟好歹也收个跟他们这一辈人年纪差不多的好伐,为毛就收了比他还要小上两轮的弟子,偏还在辈份上跟他同一辈,这真是叫人欲哭无泪得紧。
“嗯。”东陵靖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只要对方是跟他说的实话,他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的。
昨晚赫连迎很直白的向他表达了他的意思,站在东陵靖的立场来说,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同时他也欣赏赫连迎的做法,至少对方没有藏着掖着,又打着其他旗号来限制他的行动。
明明白白的说给他听,东陵靖怎么都要给他一个面子,同时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跟宓妃谈了谈,结果他以为这丫头不会那么听他的话,倒是没曾想她说到做到,愣是一点儿没叫他操心。
只是东陵靖不知道的是,宓妃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又岂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劝得了,改得了的,她当时说的那番也不过只表示了白天她不会有所动作,可是丝毫没有说她夜里不动作的。
“有道是观棋不语,刚才真是失礼,还望东陵前辈莫要生气才是。”赫连梓薇没有回紫晶宫前,她是金凤国星殒城内出了名的才女,其名气可是与她的姐姐韩皇后和相府夫人齐名的。
身为韩国公府嫡出的千金小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自是不在话下,倒鲜有人知赫连梓薇的棋艺比起她其他的才华都要好上许多。
真正的下棋高手下一盘棋那是非常耗损心力的,纵然赫连梓薇极爱下棋,却也在陌乾的监管之下极少碰棋,今日意外见得正在对战的东陵靖跟宓妃,难免真有些看得失了神。
“无妨,凤小子刚才那步棋走得真是精妙绝伦,别说你们要大叫一声好,就是老夫我也很想大赞一声。”一下一下轻抚着自己的胡子,东陵靖原本要赢的棋面被宓妃翻了盘他倒也不恼,精光熠熠的黑眸里闪烁兴奋的光彩,就像是突然遇到了难敌的对手,那种跃跃欲试的情绪外露,瞧得宓妃嘴角直抽,“只是眼看老夫都要赢了,这小子居然直接一刀横劈而下生生断了老夫两左右两翼大军,绝对不能夸他再让他得意了。”
话落,东陵靖高举着手里的黑子,好半天都没有想出来该落在哪里好,脸上的表情真是要多纠结就有多纠结。
“咳咳…”
听得东陵靖那似是替自己辩解,又似是替陌乾赫连梓薇递台阶的话,围观众人很多都憋着笑,忍不住之后就不住的直咳嗽。
“想笑就笑呗,干嘛憋得那么辛苦,也不怕一个不小心肚子抽筋了。”今日的宓妃仍是绝美邪肆的美少年打扮,乌黑墨发整齐的高束在紫金冠里,一袭镶金边的紫色锦袍,微立的领口以银色丝线绣着精致的海水云纹,宽大的袖口开满了折枝海棠,深紫色的腰带上现,色彩明艳的两色海棠花遍布整件袍子,就这么穿在宓妃的身上非但丝毫不显女子娇柔美艳之气,反倒衬得宓妃肤若胜雪,玫姿艳逸,于清贵出尘之中带着轻狂张扬的丝丝邪气。
越看,便越发让人对他的容貌感到惊艳,稍不留神就要沉醉在他的美色之中。
“噗,哈哈……”
闻言,南宫雪朗倒也没在忍着,他也实在是憋得很辛苦,有了宓妃开口在前,他何不恣意一回。
不说来到光武大陆之后他的感受,单单就是以前在浩瀚大陆,能让南宫雪朗真正放在眼里的人,也就唯有金凤国的楚宣王世子陌殇了。
只是任凭他想破了脑袋,都无法想象更难以置信,原来璃城之主的楚宣王世子竟然跟紫晶宫的赫连氏一族有关,那位神秘的‘殇少主’想来非陌殇莫属了。
虽然南宫雪朗没有见过楚宣王陌乾,亦不曾跟楚宣王世子陌殇有过面对面相见的机会,但他乃是梦萝国最受宠的皇子亲王,即便陌殇的画像再如何的难得,他也是有幸看过陌殇画像的。
故,初见陌乾之时,南宫雪朗还只是心中稍有疑惑,等接风宴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再仔细回想陌乾的模样,以及宓妃来紫晶宫的来意之后,那个他一直在探寻的答案就随之浮出水面了。
如此,在确定了陌乾金凤国楚宣王的身份,哪怕还未见过那位‘殇少主’,南宫雪朗就已经有十分的把握肯定那人定是楚宣王世子陌殇不假。
若非如此他相信宓妃不会出现在紫晶宫,毕竟当初在海上相遇,南宫雪朗就对宓妃的行事有所怀疑,直到现在他是完全可以肯定自己心中的全部猜测了。
“瞧,像南宫这样多好,你们确定自己还要憋着吗?”宓妃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与轻挑,清幽眸光流转间端得是优雅贵气又不失妖邪乖张。
赫连子珩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目光一转又落到宓妃的脸上,清了清嗓子对围着一旁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的宫人们道:“赶紧去搬两张小桌子,再送些茶水点心过来,全都别愣在这里了。”
抹了把脑门上压根就不存在的冷汗,他也是没想到不就下几盘棋么,怎么就悄无声息的引了这么多人过来围观,想着想着他便觉得这真是醉了。
难道这位凤公子的男色魅力,竟然已经强大到男女通吃的地步了?
咳咳…见鬼的他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少城主。”
呼啦啦的,宫仆跟婢女们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儿,就连回应他的话都来回在空气里飘荡。
“跑得还挺快。”
没理会低声呢喃的赫连子珩,宓妃慵懒的双手轻抵在石桌上,笑眯眯的望着举棋不定的东陵靖,嗓音清冷的说道:“师叔想好要怎么杀得我落花流水了吗?”
论下棋,认起真来的宓妃还真没怎么遇到过对手,还就只有在陌殇的手里惨败过。
今个儿先是跟南宫雪朗下了三局,又跟赫连子珩下了三局,结果都是她胜。
虽说其中有两局赢得有些险,到底最后还是她赢了,哪怕只是赢了半子。
“咳咳…你个丫…呃你小子别得意,老夫肯定不会输给你的。”东陵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了眼笑眯眯的宓妃,险些都把她的身份给暴露了,好在他及时改口,要不这丫头铁定得把他这把老骨头给拆了。
未与宓妃在棋盘上过招之前,东陵靖就在一旁看了她跟赫连子珩下棋,原以为他是摸到一些宓妃的棋路,直到他坐到宓妃的对面跟她你一子我一子走起来的时候,东陵靖方才猛然惊觉,这丫头的棋路真可谓是千变万化,正的邪的偏的歪的,总之就是她怎么高兴就怎么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给你挖了数个坑,就等你自己乖乖往下跳。
简短的总结一下,这丫头心黑得很,稍不留神就将万劫不复,跟她下棋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并且千万不能小看她,哪怕就是她随意摆的一步,指不定到最后就是她取胜的关键。
都说走一步看三步,东陵靖觉着自己是真的领教到了,特么这丫头那简直就是走了一步,就连后面的数十步她都有所推演预测,真不知道她那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唔,我等着。”扬了扬眉,宓妃也不甚在意,就静看东陵靖几乎抓耳挠腮的琢磨他手中那颗黑子该落在哪里。
棋盘之上,原是黑子将白子整个逼入绝境,几乎斩断了白子所有的生机,若宓妃找不到突破口,这已然就是黑子得胜,白子落败。
岂料,宓妃会果决的将白子放到遍布黑子的腹地之中,那个地方极不起眼,以至于东陵靖都没有放在眼里,只觉白子那是在垂死挣扎,拖延时间,他便直接落下一枚黑子在那白子的旁边,盘算着不管宓妃接下来落子在哪里,他只要再走一子,这一局就是他胜了。
可也就是他落下的那一子,引得宓妃勾唇浅笑,从善如流的再次落下一枚白子,顷刻间,棋盘之上战局改写,白子置之死地而后生,那一子犹如点睛之笔,将已经被困死的白子全给救活了,反观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黑子,节节退败不说还反被困死其中。
“凤小子,老夫要请外援。”思来想去,东陵靖都找不到反败为胜的方法,可他老人家又着实不甘心就这么认输,索性想要将一旁观棋的人全都拖下水。
“咳…”掩嘴轻咳两声,宓妃被刚入口的茶水给呛了一下,她盯着东陵靖看了一会儿,无所谓的耸肩道:“可以,我不介意师叔你请外援的。”
外援?
那么现代的一个词从东陵靖的嘴里蹦出来,宓妃觉着真心好有乱入的感觉。
“来来来,陌乾小子,梓薇丫头,雪朗还有子珩小子你们都说说看,咱们这黑子究竟落在哪里才能寻得一线生机,继续跟凤小子死磕下去。”
再次被东陵靖叫成小子跟丫头,并且还跟他们的侄子赫连子珩排成同一辈,陌乾真心窘迫得无言以对,好错乱的感觉有木有?
“怎么你们都不说话?难道都没有办法压这小子一头,还有你们的表情怎么那么怪?”
南宫雪朗嘴角一抽,深深为他家师傅的智商捉急了一把,可还没等他开口说点儿什么,却见站在他右手边的赫连子珩也是一脸菜色。
果然,辈份神马的好坑爹。
“别怕别怕,将你们觉得可以落子的地方都说出来,老夫就不相信咱们五个人还比不过凤小子一个人。”三个臭皮匠都能顶个诸葛亮了,没道理五个人还不能灭掉宓妃丫头一个。
宓妃深深的看着东陵靖,那清澈的眸光流光溢彩的灿若骄阳,美若夏花,就这老头儿的智商,他到底是怎么跟她那个黑心师傅成为朋友的?
对此,她表示深深的怀疑。
“哎,这辈份可真是够乱的。”宓妃无力的抚了抚额,语气幽幽的道。
“呃…”后知后觉的,东陵靖貌似也意识到他说的话好像不妥当了。
暂且不管宓妃对陌乾还有赫连梓薇这对夫妻的第一印象如何,单就看在他们是陌殇的亲爹亲娘,再加上还将是宓妃公婆的份上,此时的宓妃跟他们夫妻相同辈份这一点就挺搞笑的。
显然,宓妃是不可能舍弃陌殇的,所以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似乎得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以免往后相处时太过尴尬。
就算因着他们夫妻对待公冶语诗一事让宓妃心里不爽了,迟迟不愿开口颇有故意的成分,到了这个时候宓妃的气也该消了。
凡事过犹不及,小打小闹是可以的。
“师叔跟赫连前辈是同一辈的,你们之间维持自己的称呼就好,至于我跟南宫虽然占了师叔徒弟一辈,可我们年纪尚小跟子珩同辈也谈得来,在称呼上不如就随他,免得这乱入的辈份傻傻分不清楚。”
“咳咳…那就听你的。”
“所以,师叔可以直称我的名字,但别再叫我小子。”
东陵靖先是一愣,而后觉着他是不是又被某人给忽悠了呀,“老夫怎么感觉你又挖了个坑给我跳。”
“怎么可能。”宓妃孩子气的撇了撇嘴,轻笑道:“以后师叔你可以尽情的称呼陌伯父跟陌伯母小子丫头,至于我们三个小的,你就像叫南宫一样喊名字。”
“论嘴皮子功夫,老夫甘败下风。”虽说东陵靖感觉宓妃说这番话怪怪的,可他又实在想不出来到底哪里怪,于是只能作罢。
唯有赫连子珩听了宓妃这番话,简直都想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有没有,这小子太知晓他的心意了有没有。
呼——
那恼人的辈份问题终于解决了,省得他时不时还得跟自家姑父姑母排在一堆。
“雪朗。”
“师傅叫我也没用,下到这一步,徒弟也只能认输。”再次看了一眼那盘棋,南宫雪朗自认他没有那个本事破局,同时他也有些走神,想着他揣摩出来那些跟宓妃有关的事情到底该不该跟东陵靖说。
夜里东陵靖回到流枫堂休息,也是将他叫到身边说了一下紫晶宫最近两天有要事,让他暂时莫要乱走,顺便也注意着宓妃,别生出什么事端来。
起初没回过味来的他倒也没多想,等真正意识到宓妃此番前来紫晶宫是要做什么之后,南宫雪朗都不禁被惊出一身的冷汗。
楚宣王世子先天体弱这事儿他是知晓的,不说他就是在整个浩瀚大陆这都不是秘密,现在既然有了可以救陌殇的办法,想来赫连氏一族的人都会极力促成。
然,陌殇跟宓妃是一对儿,这活命的办法却是在他们中间横插一个女人进来,于是乎南宫雪朗就明了了为何宓妃对公冶语诗有敌意,而公冶语诗对宓妃也有敌意了。
这分明就是情敌见面份外眼红嘛!
可转念一想到宓妃是个什么性子,南宫雪朗觉着他要把话说露馅了,只怕他的后半生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保持沉默,不插手的妥当。
“想什么那么入神?”
“啊,没,我就是再看看有没有办法赢,不正是师傅让徒弟我想的么。”
东陵靖被南宫雪朗一噎,黑着脸看向赫连子珩,道:“你呢?”
无辜躺枪的赫连子珩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赔笑道:“我没办法。”
说完,他还爱莫能助的摊了摊手,表情特么有点儿欠抽的说。
“陌乾小子你呢?”不得不说,东陵靖是个有些恶趣味儿的臭老头儿。
“那个,晚辈也没办法。”陌乾没有看过宓妃之前的几局,就是这一局他也没看到前面,只看到了后面这最精彩的一部分,他是真没摸准宓妃的棋路如何。
可就凭她最后落的那两子,他就知道这小子是个棋艺高超的。
“前辈也别看我了,我我也没办法。”赫连梓薇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连连朝着东陵靖摆手。
“老头子认输了。”
“承让承让。”得了这么句话,宓妃也不客气,直接就笑着收了。
“哼,咱们再来一局,老夫就不相信赢不了你。”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奉陪。”
陌乾跟赫连梓薇来流枫堂的本意就是想要近距离的观察和接触一下宓妃,看她下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至少他们夫妻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宓妃说话和相处。
这少年,看似温和好相处,实则却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知为何隐隐能在她的身上瞧出陌殇的影子。
好在这样的想法只在他们夫妻脑海里如流星划过,要不还不知得怎么收场。
“凤公子,昨个儿下午发生的事情我听说了,今早语诗那孩子过来拜托我,说是她不小心冒犯了公子,请我向公子代她向你道歉,还望凤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赫连梓薇温柔婉约的话音落下,宓妃摆弄棋子的手微微一顿,散发着丝丝妖邪之气的眸光落到她的脸上,好半晌之后才道:“陌夫人客气了,昨日之事我并未放在心上。”
清冷的嗓音,疏离的态度,有那么一瞬间陌乾只觉得自家妻子的话,仿佛将面前这人推到了千里之外,莫名他只觉后背生出一股寒意。
“凤公子心胸广阔,等闲下来的时候,我再让语诗过来向公子亲口致歉。”
“嗯。”
风轻云淡的应了一声,宓妃素来不是个肯委屈自己的人,此时此刻她心中不爽,自然而然也就没了兴趣再应付这些人,抬头看了眼天色,道:“唔,肚子饿了,貌似咱们下棋下得忘了用膳。”
“那咱们移步到花厅用膳。”赫连子珩鬼使神差的接了这么一句,却是得了宓妃一个笑脸,觉得他很是上道。
一行人到花厅用膳过后,宓妃懒懒的说要回房睡上一觉,让南宫雪朗和赫连子珩都别跑,待她睡醒继续下棋或是由他们安排别的活动,反正一句话就是别让她闲着。
回到清梅轩,宓妃的脸色是‘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特么她觉得她开始讨厌赫连梓薇了有木有,可偏偏她是陌殇的母亲,她还不能对她怎么样。
吼——
臭熙然,你给我等着。
阿嚏——
飘渺秘境内,正准备要破解下一层封印的陌殇,突然后背一凉,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