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被推倒在地,勉强站了起来。
回头见柳氏坐在地上抱着郑邵往尸体,一个劲的呜呜大哭,郑家的管事,小厮怎么劝慰也劝慰不好了。
林锁住依旧是呆若木鸡,失魂落魄的杵在那里,口中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话:“人不是我杀的,我就推了他一下……人不是我杀的,真不是我杀的……”
眼看着经历丧子之痛的柳氏,和受了强烈刺激的林锁住,林舒心中五味杂陈。
她该向着何人,她又该安慰何人?
林舒咬了咬牙,定了定心神后走到林锁住身边,握住林锁住手,给他力量道:“别怕,长姐在这里呢,无论如何,长姐陪在你身边。”
“长姐,你信我,人真不是我杀的……”说着说着,林锁住哭了。
林舒忍住心中的酸涩,拿手指轻轻替林锁住拭掉脸上的眼泪,“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把事情的经过和长姐说说。”
林舒说着,要带林锁住书院二楼走。
刚一挪步,郑家管事的以为两人想跑,一下子带人围了过来,“林姑娘,林公子,多有得罪了,衙门没来人前,你们不能走!”
管事说话还算客气。
“不走。”林舒眼睛往二楼看,“我带弟弟上楼冷静一会,还望管事见谅。”说完,林舒揖了一揖。
林舒都这样说了,郑府管事也不好再拦。
林锁住和林舒上楼,找了个椅子坐下。
因林锁住是秦挚亲自送过来的人,书院先生也跟着上了楼,递给林锁住和林舒两人各一杯茶水。
“多谢先生。”林舒道了声谢,便把茶杯放在了一边,这种时候,谁人能有心情喝茶。
在林锁住的叙说,书院先生的补充下,林舒了解到了郑邵往之死的大致情况。
因林舒曾帮着林佳泽对付过郑邵往,郑邵往对林舒和林锁住姐弟俩便怀恨在心。又经过郑邵往诬赖林锁住去了窑子要姑娘,结果易泓生出手,把林锁住救了下来,还顺带着将从事告诉了郑耕耘,郑耕耘得知后,差点把郑邵往剥了层皮后,郑邵往在心中就立下了和林舒、林锁住的仇恨。
平日里见不到两人,正巧着林锁住来医馆读书,郑邵往便得了机会,变着花样的欺负林锁住。
自打林锁住来书院以来,没少受郑邵往欺负。但因有先生在旁,先开始只是些言语上的。
嘲笑林锁住穿的不好,衣服破烂,又嘲笑林锁住用的不好,毛笔,纸墨怎样,都是些言语上的侮辱,林锁住未避免惹麻烦,也就暗暗忍了下来。
后来郑邵往觉得不解气,就又联络书院里的其他公子哥,不许和林锁住交往,不许和林锁住说话,谁要是和林锁住好,就是和他郑邵往结仇一类的话。
能在书院里读书的人,虽说都是京都城中有头有脸的富家子弟,但富家子弟和富家子弟间也是有个高低上下的。
郑邵往父亲郑耕耘身任中央正三品中书令,在皇上身边鞍前马后,何人不忌惮。郑邵往的大姐夫柳允更是南衙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柳允之妹,又是皇上宠妃,这样强势尊贵的家庭背景,岂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就拿林智杰林家来说吧,与之相比都有不及,要不林智杰又怎会同意把林姝影许配给郑邵往。
书院里的富家子弟都忌惮郑邵往,郑邵往发话,何人敢不听,何人敢不尊。
就这样林锁住被孤立了。
被孤立的苦楚确实难受,但林锁住想着他来书院是为了学习知识,日后要考取功名的。别人孤立他,他就找先生讨论问题,虽没有朋友,但也不至于孤寂。
林锁住忍了下来。
直到最近几日,林姝影为逃避和郑邵往成亲,自损身体。郑邵往心情不顺,和一群富家子弟诋毁林姝影,说林姝影坏话。
林锁住什么都能忍,能忍别人骂他,能忍别人打他,能忍别人孤立他,就不能忍别人说林姝影。
以致于今日郑邵往当众诋毁林姝影,林锁住气急了,就猛推了郑邵往一下,郑邵往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倒在地上便再起不来了。
半天没动静后,林锁住觉得有点反常,弯腰往郑邵往鼻子上一搭,人没气了!
书院先生见状,也俯身探去,郑邵往真没气了!
这便是事情原委。
林舒听后,松了口气。看来这事不愿林锁住,她的弟弟没有杀人。
“烦劳先生楼下来说话。”
林舒突听到柳允的声音。
“这就来。”先生看了林舒一眼,便要下去。
林舒点了下头,看着先生走下去,她却未动。
柳允来了,也就代表郑清漪来了。下楼去必是会看到柳氏和郑清漪抱头痛哭的场景。
那样的场面,林舒害怕。
此时她禁不住要换位思考了。
如若今日躺在地上,没了气息的人是她弟弟林锁住,看着尸首痛哭的是她与过了世的母亲,这是怎样一种心情。
想着,林舒心中一涩,不觉干呕了下。
林锁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像林舒学了,此时感觉舒服多了,人也渐渐恢复理智。
林锁住站起身来,复又跪在林舒面前,拉起林舒的手,说道:“长姐……咱们走吧!”
“往哪里走?”林舒深吸一口气,摸了摸林锁住脑袋问道。
“回清平县去,即刻就回去!”林锁住打定了主意般的,眼睛不再无神,反而变得十分明亮,对要逃跑,充满了期待。
“起来说话,别跪在地上,地板太硬了。”林舒笑笑,转移话题。
“长姐,我没杀郑邵往,我不是杀人犯……”林锁住见林舒的反应,忍不住又解释一遍。
“我知道。”林舒点了下头,然后头一直低着,没再抬起来,因为她不小心哭了,怕林锁住看见。
然而林锁住还是看见了,“长姐……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么?”林舒抬起了头,擦掉眼泪,嘴角勾出些弧度,看向林锁住笑说:“长姐没哭,只是…只是眼疾犯了,所以流了眼泪。”
“咱们有银子,咱们还能过幸福生活的,对吧?”
林锁住说出这话来,自己都骗不了自己了。
郑邵往死在了他推的那一下上,郑家是京都城中的权贵,他和林舒是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他又怎会无事。
幸福的生活,得之是那样的不易,但失之却是如此简单。
“是的,长姐相信好人有好报。”
会吗?
林舒说完此话,眼睛中又湿热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