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泓生走后,林舒坐在棋盘前,将玉质棋篓里的黑白棋子逐个铺在棋盘上,直至铺满也没有人进来。
林舒心知肚明,郭逢说请她协助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如若秦挚是正人君子…不!若如他还是个男人,便不会再为难她了。
那么她此时要做的便是等郭逢送她回去,出门时是越墙而出,没在看门的婆子那里记录,此时如若郭逢悄无声息的送她回去还好。如若不呢,她虽不是林府的小姐,但大晚上无缘无故出府,又是半夜而归,回去如何说辞,也必然是一桩麻烦之事。
就算她向众人坦白事实,以秦挚在林府中人心中的高大形象,众人能相信她的话么!秦挚派侍卫强迫她出府?说破大天也不会有人信吧!
退一步讲,就算是众人相信她的话了,以林姝钰对秦挚的那份感情,她还怎么和林姝钰相处。
要是以前林舒没打定为林姝钰看病的主意,林姝钰怎样想她,她也不甚在意。只是现在她还指着为林姝钰看好病而扬名立万呢,她不能让林姝钰厌烦她。
所以今晚之事,不能让林府中任何人知道。
在脑中不知把这件事想了几个来回,阁门终于被打开了。林舒低头故意没看来人,她猜想,会是店老板娘呢,还是先时领头女子呢,亦或是郭逢呢。
都没有猜对,来人是秦挚本人。今日他一改武将穿着,着月白色方领袍子,头戴玉冠,失了平时的冷冽气势,倒稍稍透漏出一丝文人气质来。林舒在心里道: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秦挚站在门口迟迟未动,他不知道为何要走上楼来,如何安排林舒,他随口吩咐下去便是,没有必要见她,但他就是鬼使神差的走了上来。
想着,转身要走,却听林舒不紧不慢的道:“侯爷请留步。”
林舒真以为秦挚喝多了,走错了屋。但既然来了,有些事情便要说明白,比如说他派郭逢去“请”她时,说给的那六十两银子,以及在未进天香楼时,郭逢说请她协助办一件事情,事成之后必有重谢的重谢是什么。
秦挚十分反常,不仅停下了,还应了一声。
林舒见状,飞快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边走边笑说一大串话:“郭侍卫说侯爷叫我过来取银子,也不知是否是说笑,若不是说笑,那六十两银子我想要银票。若是说笑,也没有关系,用六十两银子能换侯爷一个面子也值,要是林舒以后有什么事情求侯爷,侯爷肯定会给面子,要是不给面子也没关系,那日林舒帮侯爷拿剑拿东西,虽不是秦府的丫鬟,但为侯爷白白出力也是应当的。”
这一大串话说出口,林舒差点没累的背过气去,她把能说到的地方都说到了,秦挚一拿着万石俸禄的一品军侯,何苦和她计较些鸡毛蒜皮的小钱呢。
林舒就是要让秦挚烦她,让他看她第一眼都不想再看第二眼,这样她好离他远远的,一个冷漠霸道毫无风情的男人,还不如黄某人那个人前谦卑有礼,人后说难听话的虚伪精好呢!
秦挚凝视着被铺满棋子的棋盘,剑眉紧锁,语气满带不耐烦道:“所以,你是何意思?”
是何意思?她说的还不够明显么,要钱啊!不给也行,记人情。
但秦挚眼中的两道寒意,生生将林舒想要说的话噎了回去。林舒怂了,咽了口唾沫,试探的看着秦挚道:“送我回林府,别让林府的……”
话正说了一半,生生被疾跑过来的郭逢打断了。郭逢进来,略带戒备的扫了眼林舒,犹豫了半刻,低声对秦挚道:“刚来报,冀州出事了!”
秦挚眉毛下意识一竖,转身往阁外走,边走边问:“怎么回事?”
两人已走了出去,郭逢低声说了什么,林舒一点也没能听见。
想到秦挚真有可能将她丢在这里不管,林舒心中有些沉不住气,跟着走了出来,发现侍立在走廊中的佩剑侍卫早已撤走,她轻而易举的便走下了楼。
天香楼下面,小厮正牵马走了过来。林舒看着距离她有数步之远的秦挚与郭逢,忍不住想往他俩脸上啐唾沫。哪有这样的人,强迫她来这里不算,现在深更半夜,又不闻不问的根本不想送她回去。
借着天香楼门口两盏大红灯笼发出的红红光亮,秦挚交待身边郭逢道:“京都之事便交给你了,你留下,我放心。”
郭逢看向秦挚,抱拳作揖,执意不肯退让道:“冀州危险,属下愿主动请缨!”
秦挚眼睛看向小厮牵来的枣红壮马,满意一笑后,才对郭逢摆了摆手道:“冀州的事情,你处理不了。”
郭逢看着秦挚,知道争辩不过,略带不甘的抱拳遵命。直身时,看到了身前的林舒,询问秦挚道:“林姑娘…让春儿送她回去?”
秦挚已是接过小厮手中的缰绳,跃身上马,看着站在灯笼下的林舒,想到冀州生隆县情况,又想到那日她救林姝钰的麻利样子,眉心一动,命令林舒道:“你过来!”
林舒歪头,在心中十分不满又十分抗议的“呸!”了一声。
“侯爷叫你呢,耳朵聋了!”刚才牵马的小厮一腾出手来,嘴也欠了起来。
还当真是认怂万人踩了,林舒看着小厮,夸张的笑了笑,然后默不作声的绕着弯往秦挚马前走,路过小厮身边,高高的抬起了脚,见小厮不注意,上去就是一脚。
“诶!——你有病啊!”小厮被踩得吃痛,炸毛骂了一句。
林舒占了便宜,不予理会,快走几步,来到了秦挚马前。
秦挚冷眼看着林舒,见林舒走了来,一个欠身,一个伸手。
整个过程只林舒感觉腰被一只手臂一环,身体腾空而起,眨眼之间,已是坐在了马背之上。
惊魂未定,忘记了挣扎。刚想问秦挚:你干什么!便听郭逢不可置信的问道:“侯爷要带林姑娘去冀州!”
“我要说送她回林府,你信吗?”秦挚笑了笑,驾马扬鞭,奔了出去。
林舒身子蓦地往前一耸,猛一下撞到了秦挚挺直坚硬的脊背,迅速移开了些距离,心中不爽,但嘴上还就天真的问出了口:“你真送我回林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