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未休息好,收拾好小院子之后程大郎放了一人做警戒,众人便都抓紧时间补一觉。
然而,未睡多久,警戒的侍卫便跑来把门敲的山响:“二娘子!二娘子!阿福叔来了!”
程云淓他们都是合衣而卧,马上跳起来,问道:“来接咱们么?”
“不是……你们听!”警戒的侍卫往外一指,只听外面有人焦急地喊着:“程二郎!程二郎!你们在哪儿?”
果然是阿福叔的声音,却嘶哑急促,带着歇斯底里和深深的绝望。
程云淓赶紧披了外套跑出去,就只见阿福叔正与把守村口的士兵缠斗,他要进来,兵士却不抓住他要拖走。
“阿福叔,我在呢!我在呢!”程云淓急步跑过去,大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萧纪出了什么事?”
阿福叔一见她,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向前一扑死死抓住旁边一堵矮墙,带着哭腔大声喊道:“二娘子!他们要用活活烧死小郎!他们要活活烧死小郎!”
“啥?怎么回事?”程云淓大惊失色,问道:“萧纪染上了?是什么病毒?”
“是章郎君!是章郎君被吐蕃恶人所伤,那剑上抹了……抹了天花之毒!”
此话一出,抓住他的兵士和周围看热闹的路人们都发出巨大的惊呼,顿时往后退去。
“……今晨他们要烧死章郎君,小郎不肯,说章郎君还活着,他们就,就要连小郎一起烧死!”
程云淓深吸一口气,脑子里轰隆隆地乱响,人却迈前一步。
“二郎!”程大郎立刻制止,那阿福叔从萧纪身边而来,谁知他身上手上带没带天花之毒?
“我得过天花,我有免疫。”程云淓推了他一把,大声问道:“谁曾得过天花?”
“下属得过。”阿楮站了出来,
“老奴也得过!”阿福叔一见有希望的样子,擦了把眼泪鼻涕,赶紧站起来。
别的人都有些矛盾,不知该不该站出来,不站吧自家是程家的侍卫,东家说什么就应是什么,站出来吧,那是天花哎……
“阿福叔带路,阿楮跟我去救两位郎君!其余人带好防护,带好防爆叉,也跟我走!阿飙阿九阿录留下为全村消毒防疫!”
“是!”几人同时喊道,相互望望,不过八人小队,人少得可怜,却忽然胸中涌起万千豪情,一如当年跟在小郎身后闯入敌营,任意厮杀,几个来回,搅得突厥大军不得安宁,人为血人,马为血马,那怎是一个酣畅淋漓可以形容的?
这几年跟着二娘子,整日里做安保、走商队,也就揍揍街头巷尾来闹事的小混混,连个马匪都不曾遇到过,一个一个都郁郁不得志。如今忽然精神一振,北庭军先锐游击军的魂魄忽然从沉睡中醒来了!
“上马!”程大郎振臂高呼。
“哟~嘞!”几人翻身上马,举刀相和。胯下骏马仰脖长嘶,似也已按耐已久,只等这一刻的释放。
不过几人几马,却声势浩大、气势磅礴,骏马张开的四蹄踢起满地的雪泥,将欲阻拦他们的兵士冲开。
阿福叔骑了阿飚的马,抹了眼睛催着马在前面引路,只期望快点再快点,恨不能一步便跨进火场,抢出小郎。
几个人催马跨过水渠,向着昨夜的山火场地而去。那边是山梁的缓坡,种的一片不算密集的树林,如今已然被烧得倒了一片,地面上的落雪和烧黑的半截枯木和草灰搅在一起,肮脏不堪。
越过缓坡继续往林中疾驰,便进入了焚尸坑地,不少穿着脏衣的最低等的兵士用同样肮脏的麻布巾子捂着嘴,匆匆挖着冻土,埋着什么,远远的则有一群兵士设了屏障,看着马队过来便吆喝着阻拦。
“北庭军秦将军麾下行事!”程云淓举着一面腰牌,远远就亮出来,高喊。
程大郎手中的腰牌还未亮出,不免愣了一下,想着应该是小郎单独给二娘子的腰牌,便收了自家的这一面,一路喊着:
“北庭军秦将军麾下行事!”
“北庭军!”
“秦将军麾下!”
“秦将军麾下游击军!”
“秦将军麾下游击军!”
“弟兄们,冲过去!”
一声声激昂的高喊响彻云霄,几匹骏马腾空而起,越过阻拦的兵士,直冲进树林,向着深处已然燃起的火海冲了过去。
那边同样也是一个树林不太密集的缓坡,有不少的兵士守着,程云淓一眼瞟过去,竟仿佛还有不少披着暗红披风的军官,将这缓坡围成了一个圆形。火已然烧了起来,兵士们正在往里丢着干草垛,以期燃烧得更猛烈些。但这火墙围出的范围却是不小,估计那些兵士和将官也怕挨近了自家出事。
程云淓看着那火场,还在想那马怕不怕火,自己这几个人是怎么能闯进去把萧纪和章尚救出来,却只见几人将她的马护在中间,一个呼哨,几匹马撒开四蹄,竟然“嗖嗖嗖嗖嗖”从那火头上一跃而过,冲进了火场!
“这么神奇吗?”程云淓惊讶地抓着自己大白马的缰绳,程大郎他们的马匹这般神勇她不太意外,自己的家养小白白居然也被程大郎他们训练得这般神骏!
几匹马冲进火场,飞快地跑向林子深处还没燃火的地方,那片林子并不大,已然被丢了许多的茅草,再加上本身就有的干草枯枝,若是火舌窜进来烧到树木,他们也便都死在里面了。
“你们两个,将茅草挑开!”程云淓指挥身后的两位侍卫,“将身后扩出一个空地范围!”
“诺!”两个侍卫翻身下马,拿起今早刚做好的防暴叉,将燃烧没燃烧的茅草及枯叶往外推开,扩张出去。
“小郎!小郎!”阿福叔着急地喊着。
“萧郎君!萧郎君!”
“萧纪!”
林中浓烟滚滚,他们每匹马上都带了急救包,迅速将灭火毯拿了出来,披在马身上。但事出突然,程云淓只有一套消防用具,没能给他们都备上,只期望尽快找到萧纪和章尚,在火势还未失控之前,赶紧跑出去。
“二娘子,在那边坡上!”有侍卫高喊。
马已经无法骑了,只能下马往那边猛冲,果然见到那边缓坡铺着残雪的草地上有两个人影。
萧纪太会选地方了,这是火场中最开阔的地段,四面虽有杂草,却离开树林也不近,只有在树木烧的倒下来,才会烧到此地。
程云淓向着坡上猛冲,耳边却传来“嗖”地一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扎入自己脚前不到半尺的位置。
“阿淓止步,不要过来!”萧纪放下手中长弓,冷静地高声喊道。
“不要紧,我得过天花,有免疫力!”程云淓喊着,手脚并用爬上山坡。
萧纪浑身是血,手执长刀,守在一动不动地被披风裹起,躺在地上的章尚身边,
寒风凛冽,吹动他鬓边黑发,他往日温和沉静的眼中肃杀一片,视死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