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一夜未怎么睡的程云淓黑着眼圈去了雷霆镖局找萧纪,将一封厚厚的信交给了他。
“是不是有点太厚了,不好传递?”程云淓不安地问道,非常怕给雷霆镖局添麻烦,毕竟萧纪的阿耶曾经遇到过那样不好的事情,他们应该也不想在长平侯府两个儿子之间的莫名其妙的破事中掺和得太深,引来矛盾。所以今日过来程云淓都是自己偷偷换了男装跑过来的,虽然有点掩耳盗铃,毕竟昨日跟萧纪都出去了大半天,要被人盯上的话早被盯上了。
萧纪看了看,点了点头:“略有一些厚。飞鸽传书的话,还是越简单明了越好。”他说道。
“哦哦!”程云淓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派人去呀,这般的远,若派了人去路上,出点事程云淓的负担可就太重了。
“儿想到了!”她三下两下拆下了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拆成长条的纸张,递给了萧纪:“这般大小的,可以吗?”
萧纪惊诧地扬了扬眉,温和笑道:“卷起来便好,勿需给我等看到。”
程云淓一笑:“倒是没关系,别人看到也不要紧。”她大大方方地把手中的纸条展开给萧纪看,上面也不知道用什么笔写的非常细小的字迹和三幅画,中间画着一对两支的细长的板子,两头圆圆,向上微翘,中间有孔,系着绳结,斜斜地将画面分开两半,于是左上角如随手勾勒一般,画了几匹大狗,拉着没有轮子的小车,画面右下角则勾着一个非常简单的人影线条,脚下画了两条长线,如踩着那两个板子一般,手中撑着两根半长的细杆,半蹲着向下飞驰。
寥寥几笔,却非常传神,栩栩如生。
“我们都好,你也要好。也许你有用,你懂的。”文字写得非常直白而简短,连落款都没有。字非常细小,写得缺笔少画,如错字一般。
程云淓将那纸条反过来,反面是她描的张真人给的那面虎头牌的图案,每条云纹都细细描绘了,同比例缩小,以便能在那张小纸条上画得下。
“这是张真人留给儿的一面虎头牌的图案,卢都尉应该能够看得懂。”程云淓心虚地说道,“若......卢都尉不肯传讯,那......儿也无法了。还请十郎阿兄告知西州雷霆送信的镖师们,切莫强求......”
她低着头对着手指,心里还是期盼着可以将着小纸条传到秦征那边的。也不知那位卢都尉与秦征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好,是否真能帮到秦征,若真能,是不是能通过他将秦征需要的一些东西,送去余吾呢?
程云淓千恩万谢地从雷霆镖局出来,连着几天都满怀心事。
她还没等到萧纪那边的消息,沈医官的长随便又到了,带来了沈医官的手书。
沈医官不但同意了纳阿羽为良妾,让阿羽继续经营宣城的生意,还定了三千块肥皂。
对,没错,三千块!
这可是除了益和堂之外,程氏制皂坊第一笔大生意啊!
程云淓精神一振,赶紧盘点了一下库存和原料的情况。目前库存还不够这般大的供货,主要还是因为油量供应不够,于是又派了郭二郎去找章屠户一家,让他们家帮助大批量收购猪油羊油和菜油。心里有底之后,才跟长随签订了供应协议,收了部分定金,先提货五百块肥皂,剩下的三个月内供应完成。
“沈郎君要下属将阿羽娘子接回宣城。安西大军军医营虽并不全为沈郎君所辖制,但护理衣、口罩与手套的订单,五成以上会交予制衣坊定制。阿羽娘子早回去一日,便早一日开工。”长随说道。
阿羽临走前的那一晚,程云淓拉着她说了许多话。她放了阿羽的身契,给了阿羽制衣坊的四分股份作为嫁妆,老麻夫妻俩的身契也放了,让阿羽雇佣二人管理制衣坊。
“这些股份是你的嫁妆,切记一定要攥在自己手里,”程云淓对阿羽殷切说道,“一定不可被人哄了去,无论是谁,哪怕你亲生耶娘找了来,也不可给他们,更不要说沈郎君或者他家什么人了,这便是你以后的依靠。你做的了生意,掌握的了技术,创造得出价值,沈郎君便不能看轻你,你可明白?”
阿羽惶恐地点着头,不知该说什么。自己是去做妾的,如果沈郎君或者沈家娘子强要了股份,她又岂敢违背。
“记住你是良家子,不再是奴婢了,若沈家娘子欺负你,你切莫逆来顺受受她摆布。”程云淓说道,“股份契约书我已然去官府落了档,便是沈郎君来哄了你给他,也得不到的。”
第二日阿羽上车之前,家里的女人们都来送,给她车上装了这几日大家偷偷给她准备的铺盖、新衣和各种用品,装了满满一车。
“奴对不起二娘子、三娘子和小小郎!”阿羽跪在门前,大哭不止,“阿羽懦弱背主,怎值得二娘子如此对待?”
“当日你虽不曾给我报信,但也不曾同流合污。再者,那时你们都是秦府的仆从,还是要听从胡庆的安排,也是身不由己。”程云淓叹着气说道,“昨日说了那么多,只希望你能听得进去。我改变不了这时代加在你身心上的烙印,也无法对你的将来负全责。只能给你提供机会,抓不抓得住也都看你自己了,你可明白。”
“奴明白!奴定不辜负二娘子!”阿羽哭着说道。
小鱼儿、阿柒和皓皓哇哇哭着闹着,不让阿羽走,她却不得不走。对程家她心怀愧疚,但对沈秱,她还怀着希望,以为有了男人可以依靠,便能够活得下去了。
这个年代的女性谁不是如此呢?因为身无长物,毫无保障,无田无产无园,无论在社会上在家庭之中都不承认女性所付出的价值,所以不得不将身心寄托在别人身上,如飘萍一般,一旦遭遇背叛,或者遭遇动荡,便如同连根拔起的野草般被践踏而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