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山长郎君们,晚上好呀。”程云淓站在门口,肚子比人先进门,美目一探,笑眯眯地道:“恕妾身身怀六甲,又被奚先生带着人喊打喊杀地硬请而来,心中害PIA,腹中孩儿也害PIA,实不方便行礼。”
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奚雨生的脸色发黑,很满意地自顾自带着身后一群人,呼啦啦地走到了黄嬷嬷布置好的胡椅之前,抱着肚子款款坐下。
她此次带的人很多,仆从们已然都退了下去,身边便是女子书院的山长施夫人和妍娘,还有出自敦煌蓝翔女子学校的小徐大夫和小方大夫,小鱼儿和阿柒手拉手地坐在后面。
“敦煌清鸣书院春山先生不肖学生萧纪,各位山长、先生们安好。”一身青山云秀素面精锻长袍的萧纪叉手微笑着自我介绍道,山长们惊了一下,尴尬地纷纷回礼。萧纪一笑,也跟着施夫人和妍娘走到一边坐好。
“敦煌清鸣书院严先生弟子,国子监学子程云皓,各位山长、先生们安。”皓皓一身小锦袍革带,俊秀的小脸上带着严肃和庄重,叉手朗声道。
姳娘本来已跟着阿姐走到自己小座位上,看到皓皓阿兄行礼,便颠颠地跑过去,也叉手认真而清晰地朗声自我介绍道:“蓝翔女子书院,施娘子弟子,戴姳娘!”
说罢抬起眼睛,仿佛没有那么多爷爷叔叔们跟自己回礼呀?又转眼看到几个阿姐、阿婶和阿兄们都在冲着她赞赏和鼓励地微笑,自家便很高兴,觉得有点小骄傲呢!
皓皓也笑起来,站在一边等她自我介绍完毕,便伸手牵了姳娘的小手,将她牵到妍娘身边坐下。
亭子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程娘子身边那位锦衣金冠的美少年,他背着手一语不发,无礼而傲慢,只扶着程娘子的手将她扶到胡椅上坐下,自家也坐在程娘子身边。此人年轻俊美,面无表情,周身却散发着一股子强大的上位者的威压与冰冷。
身边的侍女端上一杯茶水,他凤目低垂,接过来摸摸温度,这才递到程娘子手中。
程云淓看着奚雨生几乎喷火的目光死死盯着秦征,不禁弯了眼睛笑起来。
看着不舒服吧?又不敢暴起吧?那可不是活该么?强邀我们来之前难不成还想着我一临产孕妇不带着夫郎就跑过来任你们气个早产?
秦征自然也注意到了亭内各位锥子般的目光都落到他的身上。他根本无所谓,只是散漫地靠后在雕花高脚藤椅的椅背上,长眉一挑,斜睨向奚雨生,嘴边泛起恶劣的笑纹。
这帮人为何要设这鸿门宴,他心里很清楚,无非是想当着着杏林园中众多士林学子们的面“揭露”他们的“骄奢无度”“欺凌士林”的“真面目”,想方设法借着天下文人的悠悠之口,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将他与阿淓塑造成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奸贼”形象,以便被天下人唾骂。
当然,若乘机将阿淓气出个好歹来,那便是他们所期待的最佳结果了。
他本不想让阿淓来受这冤枉气,待明日看他不带人将各书院踏成平地才怪。
但阿淓拿了帖子却跃跃欲试,撒着娇非要来看看这帮老家伙们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这就叫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萧峰血战聚贤庄!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武侠的大女主,怎么着也要去凑凑热闹啊!”程云淓兴奋地道,“你别怕,你家娘子在吵架,不是,在论战方面何时输过?咱可是打过全省辩论赛的人!虽然没上过场吧。看你家娘子用那九阳神功、降龙十八掌,扇他们个满脸桃花开!”
还能说什么呢?有他护着,那就来呗。
程云淓要代表蓝翔女校和蓝翔书院过来应战,施氏气不过,便也要跟来。施夫人要来,妍娘也要来,萧纪自然也一起跟来。
所以,颤抖吧长安五大书院!
虽然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惹了秦征还不够,还去惹萧纪和戴刺史。加油,你们是最欠的!
程云淓笑眯眯地端了温水,浅浅地饮了一口,扫了一眼全场。
因为怀孕她跪坐不下去,仆从们便自带了轻便又舒适的藤椅,垫了舒适的隐枕靠垫给大家坐。而亭子中各位坐的依旧是座塌和蒲团,这般一来,蓝翔书院这边便居高临下,人人带着悲悯,俯视着他们,引起各位山长、教授和文人学士们极端的不适。
入座之后也不曾寒暄,蓝翔书院这边女士们并无一人在外人面前戴了帽帷轻纱遮面,也无一人垂首害羞躲避目光,反而一个一个大大方方昂首直视,搞得各位郎君们心中不快也有之,满眼冒光也有之。
其中一人如着魔一般,紧紧盯着妍娘左看右看,引起了萧纪的不爽,拿起桌上干果,两指一弹,那人“哎呦”一声,捂着眼睛满脸通红倒地。
“非礼勿视,不曾有学?”他自家书院的山长觉得极无面子,怒斥道,身边学子赶紧连连鞠躬道歉,赤红着面孔将其拖下去。
奚雨生轻轻冷笑一声,对萧纪叉手笑道:“萧将军,学生无状,多有得罪。”
萧纪居高临下,客气地回了一礼。
“学子年轻,虽饱读圣贤之书,深受圣人教道,却未曾见过除家中女眷之外,见外男而帽帷不遮,众目睽视而自曝其面之女子,心中忐忑惶恐,才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还望将军海涵。”
萧纪浓眉一蹙,刚要说话,却听得程云淓和身边妍娘同时发出一声冷笑。
“既然如此,那便是各位山长教授们不对了。”程云淓拿了把小扇子,一下一下轻轻在怀中扇着,“亲切”地道:“明知今日软宴硬邀,奚先生非要蓝翔书院女士们出席,却对身边之人不加约束,带到宴会上对女士无礼,可见平日里对圣人之教导,嘴上念着,心中却无敬畏,连最普通礼节都不曾记住。这般不尊不敬之人,在我们敦煌清鸣学院,早就拖出去挖眼剁手,教授其之先生也会无脸见人,自裁以谢女士们了。”
奚雨生太阳穴砰砰砰一阵乱跳,怒气顿时升了起来。
“程山长此言差矣!”一士人如被踩了尾巴一般,大声说道。
“哦?”程云淓乌黑的眼睛转向他,继续亲切地问道:“难不成这位郎君是其同道之人,还想为偷看女士之非礼无状而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