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淓努力笑着说道:“劳烦郎君们向上禀告,好让我这弟弟早点跟他阿娘团圆。我们一路逃难过来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几个五香茶叶蛋,今晨刚刚做好的,还热着。郎君们守城门辛苦,饿的时候垫一垫肚子吧。”
说着就把那上下都垫了干荷叶的小篮子塞到一位城门役手中。
那个城门役撩开盖着的干荷叶看了一眼,小篮子里放了一个被许多干净的稻草围住的陶罐,揭开盖子,陶罐中有几个泡在浅浅浓黑酱汁里的几个熟鸡子,鸡子外壳被敲碎了,酱汁浸在里面,把鸡子清浸成了褐色。城门役凑上去闻一闻,虽然有稻草保着温,但冬日的寒冷还是迅速朝着陶罐中吹了一口寒气,里面深色的汁子泛起轻薄的白色油皮,虽然冷了,却还是有点香香的。
城门役把这篮子“五香茶叶蛋”带点谄媚地递给了他们的小头目,小头目也看了两眼,撇了撇嘴,虽然嫌弃,却也知道如今流民灾民都靠府衙和城中大户施粥才活着,能有这么几个鸡蛋献上来,已经算是很下本钱了。
“稍微热一热吃,就特别香了。”程云淓忍不住又多嘴了一句,然后弯起眼睛笑眯眯地抬头看着他。
小头目挥了挥手,让一个手下跑进城去禀告上司。
“你们......都是一起的?”小头目看着这个小娘子,以及他身后大大小小的一堆孩子,有点怔。
“他们不是一家!流民严禁入城!”黑脸汉子带着一种“讨好也无济于事”的幸灾乐祸,远远地吼着。
程云淓眼睛慢慢红了,却还是强笑道:“我们一起逃难出来,却不是一家,只是希望弟弟能早些入城与他阿娘团聚。”
没多久,那禀告的衙役也回来了,向小头目表示录注无误,刘章可以携子入城。
刘章激动得抱着阿梁不停鞠躬,还压着阿梁的头给城门役们鞠躬。
秦征和蔡二走上来把两个城门役刚刚翻检过了的大包袱套在刘章肩上,一边一个。那是程云淓给阿梁收拾出来的衣裤鞋袜、糖果饼干等等,还有牙膏牙刷毛巾、他最喜欢的卡通分餐盘、他常用的小杯子,他常盖的小被子小枕头......所有他爱用的和以后可能用得上的都被程云淓强行塞了进去,所以两个包袱又大又重。
刘章一边肩膀背了一个,腾不出手来继续抱着儿子,只能把阿梁放下来,拉着他的手往城内走。
“阿姐?来!”阿梁回过身惊诧地看着阿兄阿姐抱着弟弟妹妹在原地站着,“阿姐!阿姐!快来!”
“阿梁乖,跟你阿耶去见阿娘,过几天阿姐再带着小鱼儿和皓皓进来看你。”程云淓强笑着挥着手,“乖乖听阿耶阿娘话!不许乱跑哦!乱跑就再见不到阿耶阿娘了!”
等刘章拉着阿梁几乎要走进城门,而程云淓他们仍旧站在原地,站在隔开城里城外的路障之外,冲阿梁挥着手,阿梁才终于明白即将发生的事情,他开始挣开刘章的手,扭着身子往外跑。
“阿姐,快来!我要阿姐!我要阿姐!”他大哭着喊着,刘章拽都拽不住。
程云淓不由自主地就要向前跑,想去接住阿梁,却被秦征一把抓住。
“你此时若哭出来,阿梁便更难受。”秦征说道,“等过几日进城便能见到。”
“可我就是,忍不住......”程云淓想甩开他的手,却又忍住了,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她难受极了,难受极了。
这时候,被秦征抱在怀中都小鱼儿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二兄被一个陌生人拉着,又哭又闹地往里走,眼看就要走到看不见了,阿兄阿姐却只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便也着急起来。
“啊!”她大声地喊着,挣扎着要下地。
秦征紧紧抱着她,拍着她,想哄着她,可小鱼儿一点都不要他哄。她在秦征怀中挣扎着回过身,小手向着阿梁的方向伸过去,急切地大喊,“啊!啊!”甚至急到一把抓住正好在她身旁到程云淓的头发,使劲一抓。
程云淓吃了痛,眼泪终于噗噜噗噜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