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极力想听清楚他的话,身子不由往前倾了一下,谁知不小心碰到了龟背竹后面的架子,格愣一声轻响,孟凡坤往这边看了过来。我吓得连忙走进了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随着一个服务员假装不经意地往洗手间走去。
虽然听只是听了两句,我也猜出来刘天与孟凡坤之前必定有什么约定,甚至连孟凡坤的辞职都是刘天安排的。
我从洗手间走回去的时候,又特意往那一桌看了看,却发现坐在刘天对面的人变成了沈秋,孟凡坤不见影子。
偷听别人的谈话终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我没再做停留,回到了座位上。
何连成抬头问我:“怎么这么久?”
“人多,排队了。”我坐下来,有点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饭。
回到家把两个小宝儿哄睡,何连成纠结地看着窄小的双人小沙发,又看了看被两个小东西占了半壁江山的床,满脸的不甘心和不如意。
“你以后周末不用过来了,睡沙发太不舒服了。”我抱了他一下,安慰了安慰说。
“不愿意自己睡,喜欢你在身边。”他笑着赖了上来,把我拉到怀里,看了看睡着的两个小宝儿说,“陪我在外面坐会儿再睡?”
我看他粘人的样子,心里顿时就软得不行,关上房门陪他坐在沙发上,借机把在餐厅里看到孟凡坤与刘天的事说了。
本以为他会很惊讶,没想到我说完以后,他笑着说:“我和你坦白一件事,你别生气。”
我看他笑得满脸柔情,一对眼睛亮晶晶的透着讨好的意思,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他先凑过来抱住我,然后在我脸上亲了亲,才说:“其实,我也在你们公司安排人了。”
“什么?谁?郑海涛?”我被他的话惊住,一连串儿的话想都没想就问了出来。
“你别这么激动,我那时在装失忆,又想随时知道你的情况,所以就用了这个下策。”他笑嘻嘻地凑过来,霸道地含住我的唇,一通吮吻,直到我身体在他怀里软了下来。
他才松开嘴,我又不是鱼,只有三秒的记忆,马上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继续追问刚才的事:“到底是谁?”
“于淼,我可不放心找个男人去天天盯着你。”何连成老实交待。
“你真是够了!”我无语了。忽然想起从医院的那天,我去洗手间吐完回来,于淼一脸惊慌地站在我的办公桌前。
“你第一时间就知道我怀孕了?”我问,语气里有点不太高兴。
“不是第一时间,是第二时间。她发完短信我就赶了过来,然后在外面偷偷看了你一眼。她把你检查结果的复印件给我拿到了甜品店,我刚拿到就看到你和史兰一起走了进去。”
何连成说的是我检查出怀孕那一天的情形,当时和史兰去甜品店接两个小宝儿时,看到于淼正准备走出店门,何连成在一个位置上坐着。
如今想来,这么明显的漏洞,我当时竟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说好的不生气呢。”他看我脸色有变,马上握住我的手道歉,“我只是担心刘天趁虚而入。你都不知道每次他带你出去吃饭,我都恨不得给他灌一杯甘蔗汁。”何连成恶狠狠地坦白着,他越是坦白,我觉得心头那股邪火越是蹿得高。
“你让人监视我,你什么意思?”我真急了,不仅白天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敢情晚上于淼也像幽魂一样跟在我身后晃悠啊。
我一想到自己的无奈和悲伤软弱都落到于淼的眼里,我就觉得不舒服。明明是正常的同事关系,这样一来我在她面前半点*都没有了。
忽然间,我就不知道周一上班的时候,如何面对于淼那一张人畜无害的小嫩脸儿了。
“早知道你这样反应,我就应该像刘天一样,让她找个借口辞职,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何连成笑着说。
“我特别想知道,现在我的那些员工中,哪几个是和你们没关系的。”我甩开他的手站起来说。
“我保证,只有这一个,其他的一概没关系。刘天看样子也只安插了一个人,不过那个叫孟凡坤的太老实了,没看住你。”何连成说着甚至还有点小得意。
他近半年以来,心性稳重了不少,很少有这样坏坏笑着欢乐跳脱的样子,我看了以后竟然不忍心再怪他,只得闷闷地重新坐了下去。
“好了,以后我再不瞒你。”他坐过来,扳过我的身子,用手摸了摸我的肚子说,“生气可不好,我儿子都能感觉得到。”
“酒店的事是不是你安排的?”我没注意他刚才说了什么话,忽然想到那个迷乱的晚上。
“那个真不是,那次一切都是天意,要不怎么原来那么努力都没有怀上,这一次偏偏就有了呢。”何连成笑着,眼睛里都往外冒着小得意。
我不由得脸红了。自从与何连成在那间小楼里确定关系以后,他只要赖在我身边就会要,简直是不知魇足。
而且每次都兴致来得急切,不分场合地点,根本来不及准备tt,就被他抱着滚到一块。不过,说来也奇怪,那么多次都没能怀上,偏这一次就有了。
“进错房间的事儿,我一直觉得是你安排的,今天你这么一说,忽然觉得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老实说,郑海涛是不是你安排的?”我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整个人都扑在他身上。他被我扑倒,害怕碰着我肚子,斜躺在沙发上也不敢动,眼睛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最容易被他这样的眼神迷住,鬼使神差凑了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他借机搂住我,反守为攻肆虐地吻了一会儿才松开我。
他碰了碰我的鼻尖低声说:“那天晚上,我听说你们整个公司的人都喝高了,孟凡坤和许晚云在一个房间里,于淼好像也没回自己的房。我问她那天晚上的事情,她说喝断片了。”
“郑海涛呢?”我反问。
“他不是带着女朋友嘛,听说送你回房以后就下去狂欢了,玩到几点于淼说不记得了,她那天也喝得不少。”何连成说。
我才准备说什么,才忽然抓到上一句话里的“孟凡坤和许晚云在一个房间里”,忙问:“他们两个在公司没表现出是男女朋友关系,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孟如果是刘天的人,即使喜欢上许晚云也不敢表达的,让刘知道了,他怎么说?借公济私,还是什么?”何连成说着打了个哈欠说,“时候不早了,你快去睡,怀着孕别想那么多,万事有我呢。”
我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也觉得眼皮有点发沉,和他道了晚安回到卧室。从何连成的话里,我倒是听出了点什么,郑海涛真不是他的人。可是郑海涛那天晚上送我进房间……忽然想起来,似乎也不是他一个人送的……
想着这件事我就迷糊着睡了过去,等到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迎接我的还是三张笑脸和一顿丰盛的早餐。
我坐在晨光里,看着何连成带着两个小东西忙成一团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几个月以来,他变化很大。眉眼间那种年少轻狂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稳重和温暖。
当然,他这种演技派,在公司一向是以高冷的形象出现。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一进公司就换了一张脸,他特别自恋地说:“即使这样板着一张脸,爱慕我的女人还是如过江之鲫,要是再露出谦谦君子的本色,不知道平白给你树多少情敌呢。”
“切,你就得意吧。”我对他完全无语。这一刻何连成自恋气场全开,简直让人没法说他。
周一早上我走到办公室,发现门开着觉得有点奇怪。一直以来,我都是第一个到的,今天谁来到我前面了?
我推门进去,看到孟凡坤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眼前的屏幕,听到我进来站起来说了一句:“林姐,早。”
“你也挺早的。”我说着心里想到了刘天与他一起吃饭的场景,脸色有点不太自然起来。一想到有人暗中观察着我,就觉得浑身的别扭。
“有件事我想走之前和林姐说一下。”他看样子是早有准备,特意在办公室等着我。
公司小就这点儿特别不好,我没有独立的办公室,与大家散坐在一个开放的职场里,有员工想找我说点事儿全办公室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你说吧。”我猜不出来他要说什么。
“我来公司应聘其实是受人所托,马上就要走了不想瞒着林姐。”他说得非常直接,开山把这么一座儿我以为他不会说的山搬到我面前。
“哦!”我应了一句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没理会我,继续说:“有人给了我钱,让我进来观察你的一举一动,然后告诉他,我其实做得挺不好的,很多时候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说着看了看我,见我在认真听,才继续说了下去,“我是为了筹齐出国留学的学费才做的这件事,不知道这样做对林姐有没有造成伤害,临走之前不想再瞒下去。所以想特地道个歉,那个男人对你并无恶意,你放心。”
“你学费凑齐了?”我问。
他大概觉得我这样的反应太出乎意外,满脸惊讶地抬起头问:“林姐,你不生气吗?”
“刘天这么做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伤害,何况你也没做对公司不利的事。”我说。
其实那天在餐馆听到这件事以后,我第一反应是惊讶,第二反应才是有些薄怒。后来想到刘天一直以来,对我默默付了那么多,我心又软了,一点也气不起来。紧接着何连成又闹出了于淼的事,让我连带着把这一点怒气也消了。
这些时间我亏欠刘天的,怕是没机会还上了。也不知道他放弃的哪些东西,能不能重新拿回来。至于那套学区房,我是提也不敢与何连成提起。照着何连成的脾气,知道那套房子以后,不知道能编出多少酸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