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然而无数年来,水始终都是平平淡淡的流淌,对于舟而言,水更多的只是一个载体,根本没有力量。”
“我生在鹿驿城这样的一个小城市,亲眼所见,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村长,在平民百姓的面前,会有多么的嚣张霸道,而人民,面对这样的嚣张霸道,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承受,乃至忍受,最后只能是顺从。”
“为什么?”
“因为,人民没有力量。”
李旦说道:“我想,既然是准备让我做国立法术学校的校长,首先在招生的问题上,就先定下调子,至少百分之八十到九十的学生,要来自于民间。”
皇帝陛下轻轻点头:“这算是赋予人民力量?”
“是,也不是。”
李旦解释道:“贫寒的人民,往往最懂得感恩。同样的教育环境,一个贵族的成长,可能会认为是他自己的奴隶更多一些,才有了成绩。但是贫寒者却会更多的认为,这和学校的教育有关。”
“这是一座崭新的学校,既然准备让我做校长,我就不准备让它成为一个短命的学校。”
李旦老老实实的说道:“给予人民力量,让普通人在贵族的面前也能挺直腰板,是我的初衷之一,我同时也希望这样的举措,能够让这所学校,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稳脚跟。”
“呵呵……”
皇帝陛下笑了,轻轻点头道:“这些事情,以后朕不再多问了,只需要你自己按照自己的想法执行就好。”
李旦稍稍一怔,看着皇帝陛下的眼神略有不解。
什么叫以后不再多问了?这是不管不顾的意思,还是有其他深意?
姚森南却是已经捕捉到了皇帝陛下的真实含义,悄悄的捅了李旦一下,说道:“还不快谢谢陛下的信任!”
李旦恍然,就准备躬身行礼。
“免礼吧!”
皇帝陛下微笑着说道:“用心做事就好,不需要在乎这些虚礼。”
李旦谨受教。
皇帝陛下的身子看上去似乎越发的放松起来,原本一直保持挺直的腰板却是慢慢的松弛下来,两根搭在宝座扶手上的手臂眼看着也是变得软绵绵的,不再挺直。
姚森南躬身道:“陛下,我还有一件事,请求陛下应允。”
皇帝陛下似乎有些小小的意外。
按照原来的安排,他今天上朝之后的事情就是见见李旦聊一聊,然后就算结束,而此时,该谈的话也已经结束,似乎是到了姚森南和李旦告辞的时候,浑没想到姚森南还有其他事。
皇帝陛下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老姚你说。”
“陛下,您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往常都是太医院和我来负责您的治疗。但很遗憾,长时间下来,并没有明显的改观。”
姚森南说道:“如您所知,李旦不但在修行上很有天赋,还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药剂师——前天晚上配置成功的光明药剂,就是出自他手。所以,我斗胆请求陛下,让李旦查看一下您的情况。”
“这个问题……”
皇帝陛下再一次有些意外:“朕知道李旦在药剂学上很有天赋,但是朕的身体……”
“陛下!”
姚森南抢着说道:“太医院和我,都是按部就班的一些看法,陛下的身体情况未见好转,也或许就是我们的思路太过古老僵化,换了李旦,可能还会有一些崭新的思路。”
“……再议吧。”
没有太过漫长的思考,皇帝陛下做出了决断:“朕的身体朕自己最清楚,这根本不是你们的治疗问题,实实在在是因为朕自己的原因。李旦初来朝歌,朕又自作主张,安排了足够多的事情,就不要让他在朕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姚森南可没想到皇帝陛下会拒绝,准备再劝:“陛下……”
李旦开口道:“这种事情并不一定耗费太久的时间,也或许我只是浪费陛下的时间,也根本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不过,能够试一下,总是一个有更新选择的可能。”
“……还是算了。”
皇帝陛下最终还是再一次选择了拒绝,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退下吧,朕乏了……”
姚森南不好再说,只能是带着李旦告退。
两个人的退出,并不曾刻意的选择时间,但是如果他们稍稍注意一下,却不难发现,这是上午的十一点钟整。
远处的钟声远远传来,把时间通过钟声传递出去,遍及方圆数十里的范围。
当钟声传入皇宫,传入这座宫殿的时候,皇帝陛下慢慢的站起身来。
空空如也的宫殿里,皇帝陛下孤独的转过身,身后的蟠龙宝座刹那间一分为二,朝着两边划开,把皇帝陛下身前的道路闪了出来。
皇帝陛下向前走出,走向宝座背后的墙壁。
墙上有精美绝伦的壁画,壁画是画在坚实的墙壁之上。
眼看着陛下的脚步即将抵达那面墙壁,墙壁忽然也像是蟠龙宝座一样,分成两半,朝着两边划开。
划开的墙壁,中间的区域是一片光,光芒尤为刺眼,直接遮住了皇帝陛下的视线,让他看不清光芒的背后又有些什么。
他也没有准备看清了再继续向前走的打算,他的脚步本就不停,径直走入那片光芒之中。
身上的皇袍和皇冠,在光芒之中离开皇帝陛下的身体,当他的人穿过这一片光芒的时候,看上去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而只是一个穿着淡青色道袍的普通老人。
纯白的华发,于此时生出些些的黑丝,就连他脸上的皱纹,看上去也似乎浅淡了不少。
穿过那片光芒的皇帝陛下,直接来到了一座不算大的小院子里,来到了一小片菜地的旁边。
弯腰捡起地边的锄头,皇帝陛下磕了磕上面沾染的泥土,重新将锄头挥起来,翻动着菜地里的土壤。
最上面一层被阳光晒出来的干燥土壤被翻到下面,下面潮湿且柔软的厚土来到了阳光里。
皇帝陛下心里想道,也或许只有出自民间的人,才会真正了解种田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