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姮静静的听北宫煜说着,平静的脸上渐渐换上一丝狰狞,嘲笑着道,“那又怎么样?不管东西到底在哪,本宫死也不会告诉你们北宫家的人!”
“北宫”两个字,她咬得极重,眼中像是要迸出火意来,带着怒,带着怨,带着恨。
“好,不说,本宫也不会让你轻易死,”北宫煜异常平静的看着她,脸上一副淡漠,没有讥讽,没有愤怒,声音轻轻淡淡。
刑房外立马就有两名牢头垂首进来,北宫煜瞥了她一眼,转身往刑具架上细细端量着。
刑具架在一旁立得整整齐齐,这里历代以来都是重刑犯所呆的地方,尤其是对那些死也不肯开口的人来说,这些刑具更是把他们拉入地狱的地方。
北宫煜漫步在这些刑具之间,指尖在上面挨个抚过,漠声道,“这些东西,一样一样,慢慢的在她身上使用,本宫倒要看看,母后能挺到何时。”
最后一声,北宫煜的视线陡然转到了被绑在铁架上动弹不得的云姮身上,那牢头随到他身侧,北宫煜落在刑具上的手重新负于身后,“记住,留活的。”
“小的遵命!”
云姮双眼猛的瞪大,望着下方那摆满了刑具的刑架,一双眼中立刻涌上了浓浓的惊恐。
北宫煜长袖间不知何时沾上了些许红色的血迹,他不悦的拧了拧眉,抬头轻扫了云姮一眼,一拂袖便往外面走去。
“恭送太子殿下!”
两名牢头跪下,随后起身,一人随着北宫煜身后走出了刑房,另一人从方才北宫煜一直盯着的火盆中拿起了被烧得炽热的铁烙,往云姮走去。
灼热之气铺面而来,云姮死死的盯着那近乎透明的烙块,一双本被恐惧弥漫的双瞳突然涌上一抹悲切,她突然仰起头大笑起来,一声接着一声,穿透整个刑房,“哈哈哈!!!天下人都想得到的东西,北宫煜,天下人都想得到的东西!北宫煜,你会后悔的!北宫煜,你会后悔的!”
是啊,天下人都想得到的东西,谁都想要,北宫煜,北宫雉离,只要是知道那图腾存在的,无一不被诱惑着。
犹如疯了一般,云姮拼尽所有的力气张狂的笑着,笑得撕心裂肺,笑得痛彻心扉,喘不过气来,只是那眼角处,不由的流下了什么温热的东西来。
可就是那么个东西,才害得她如今这个家破人亡国未存的地步!她的父皇,她的母后,她的夫君,还有她那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儿啊
北宫煜平静的走过牢房过道,随着一声炽热灼上**的声音,云姮的惨叫声从身后毫无格挡的传了过来,潮湿的空气中,仿佛能闻到那刑房中传来腐臭的焦味。
夜间,大多犯人因白日受着各种严刑拷打,此时都在熟睡中,北宫煜眼都没眨下。
身后那牢头一直紧跟着,绕过了最底下一层,越过一间间牢房,北宫煜一直不停往前迈着的步子突然顿了下来。
北宫煜微微偏头,往紧锁的牢门之中看去。
那牢头也跟着微微偏了偏头,这处是倒数第二层最里间的牢房,一般都是重刑犯所呆的地方,所以与其他牢房隔得要远些,也显得清净一些,此时,里面一个穿着囚衣的女子正倒在地上,及腰的长发从脸侧划下,看不清容颜。
“你,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北宫煜拧了拧眉,一扬下巴,那牢头立马应声,连忙开了锁进去,北宫煜就站在门外,牢头没多会儿出来,轻声道,“回殿下,太子妃娘娘应该是因惊吓过度,晕过去了。”
北宫煜的目光沉了沉,望着夏筱筱倒在地上的身影,莫名有些烦躁,他向来知道夏筱筱怕死怕苦,今日这事,定是把她吓个不轻,可是,今日侍卫将她拖下去之时,他万万没想到夏筱筱竟然去开口求夏覆替她说情,也不愿意自己来求情!
夏筱筱,就真有这般怕他?
那日,他去暮锦阁之时,夏筱筱也是因为看到了他之后,整个人吓得脸都白了,可当以为自己是北宫雉离之后,她看自己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明日再派两个人守在门口,人给本宫好好看着,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提着脑袋来见本宫!”
北宫煜嘱咐了一句,转身离去,眼中刚覆上的几丝柔意又沉了下去,现在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耗在这里。
云姮虽因弑君之罪难逃一死,可是皇上依旧还躺在床上并未醒过来,云姮手中这二十年来集结起来的势力还在,只要云姮不死,她的势力便没有那么容易瓦解,可是,只要云姮一天不把图腾的消息说出来,他便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让她死!
灯火琉璃,这个夜比起往常莫名的寂静了几分。
北宫煜一路回到辰霄宫中,人尚未到衾寒殿,就见北宫弄言在衾寒殿门口来回踱着步子,见到他,脚下带着轻功飞快的走到他的面前,神色紧张,“二哥,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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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气逐渐转冷,寒气从地底渗出,冻得人跺脚。
夏筱筱醒来时,依旧是沉闷的黑夜,斯以为自己不过从晚上睡到了深夜,天还未亮,哪知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守门的侍卫,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将门外放了许久的饭菜从门外递了进来,一句话把刚清醒了几分的她震得七晕八素,“七日的饭菜都给你留着呢,外边儿天冷,这几日的饭菜还馊不了,不想死就赶紧吃,晕了整整七日,若是再不醒,皇上的旨意还没下来,倒被饿死了。”
夏筱筱先是懵了两瞬,不知门口那侍卫口中左一个七日右一个七日的是什么意思,走过去双手抓着牢门愣愣的看着他,问,“小哥儿,今儿几号来着?”
那侍卫年轻,约莫也才十七八的模样,可是被夏筱筱这一声“小哥儿”叫出来,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十六!”
夏筱筱一听十六,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她记得,她清楚的记得,被北宫煜抓进来时,分明是九号!
包括自己的记忆,也还停在自己和那人对话的那一刻,可是,后来他又对自己说了什么?自己又是怎么晕过去的?那人后来又是怎么出了这牢房的?
夏筱筱想了半天,终是没想起来,不敢置信着,自己这一晕,就是整整七天!
那人那日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事?能让她这一睡就睡了七天!!
夏筱筱此时的脸色有些苍白,大抵是因为在牢房这寒气渗骨的地方呆久了,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囚衣,此时抖着身子,不停的搓着有些发僵的双臂,怎么想也不敢相信,她看了眼牢门前放着的饭菜,是还没馊,可是,上面乌黑成一块,一看便知道放了许多天的了。
“今日没人送饭菜来?”
她有些嫌弃的拿起碗来,看了看,闻了闻,却是怎么也下不了口。
“哟,指不定明日就去见阎王了,现在还有力气挑食呢?”
牢头手里的刀挑衅的在牢门上敲打了两下,轻嗤一声。
“啪嗒”
碗从夏筱筱手中划下,饭菜全撒在了地上,溅了些在夏筱筱的鞋上,她愣愣的看着,缓缓的抬起头来,手还保持着方才拿碗的姿势,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方才,说什么?见阎王什么意思?”
“晕久了耳朵也聋了?不就是砍头的意思吗?皇上可下了令,今日凌晨卯时斩首,现在,离卯时也只有两个时辰了,你呀,最好还是把地上这最后一顿的饭菜给吃了吧,本来若还是晕厥着的,可能就连自己脑袋搬家了都还不知道吧?”
侍卫将头凑了过来,脸上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像是极喜欢看到犯人听到自己将死消息时候惊恐的表情。
“皇上北宫煜不是说要等皇上醒过来才定罪的吗?皇上,皇上他醒过来了?”
夏筱筱喉间滚动了一下,尽量让自己平静些,难道是自己昏迷这几日,皇上醒过来了?以为自己是和老狐狸一派的,所以下令要杀了自己?
可是,落止呢?
卯时离现在两个时辰都没有
夏筱筱是想平静的,一个劲劝着自己不要冲动,可是,人一慌了便什么都由不得自己的大脑思考了,她两步跑到离那侍卫最近的一处,趁侍卫一个不注意,将他手中的刀夺了过来,在牢中拿着那把刀对着侍卫,双眼中布满了惊慌,大吼道,“离王离王呢?!”
落止不是说要来带她走吗?落止派了那个人来给她传话吗?自己不过是晕了七天,为什么一醒来就是皇上下令处死的消息?
“呸!臭婊子。”
那侍卫手中的刀一个被夺,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拿起腰间的钥匙便要开锁进来给夏筱筱颜色看看,夏筱筱慌了,拿着刀的手都还是抖着的。
就在这时,那侍卫开了门,夏筱筱手里的刀不敢松,视线却不由自主的往牢门处看去,猛的瞪大了双眼,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侍卫欲夺过夏筱筱手中的刀,突然看见夏筱筱脸上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身后传来一阵闷响,他猛的转头,然而眼前只是一道人影闪过,未来得及看清,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便往墙上狠狠的撞去,遂之失去了知觉。
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夏筱筱眼花,没看得清来人是谁,心下一慌便提着刀往那人身上砍去!
“筱筱!”
北宫雉离一个旋身,躲开了夏筱筱突然朝他挥过来的利刃,在她提着刀的手腕上轻轻一弹,夏筱筱只感觉手上顿时一软没了力气,刀便这么被他弹飞到了一旁。
夏筱筱这才看清了来人。
北宫雉离一身黑衣,头上束着发,一副刺客打扮,却连个蒙面的布也没有。
“北宫煜还是北宫雉离?”
哪知夏筱筱盯了半天,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在犹豫着这个,北宫雉离的目光沉了沉,闷声道,“北宫雉离。”
“我知道,开个玩笑,你是不是来带我走的!”
夏筱筱一巴掌豪气拍在他胸上,着急的问。
若是北宫煜,又怎么会以这样一身黑衣的模样跑过来找她?
夏筱筱着急离开这牢房,没想到北宫雉离比她还着急,连话也来不及回答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就往外面跑。
夏筱筱脚下使出了吃奶的力,却奈何她昏迷了七天七夜,刚才牢头给她的饭菜她也没能吃下去,整整七日未进食,这下才跑了没多远,眼前的事物便开始有了重影。
落止突然发现夏筱筱的异样,回过头来,惊讶的发现夏筱筱脸上已渗出了细汗,一张脸惨白得没有丝毫血色,他连忙停下脚步,手往她的额间探去,“筱筱,还好吗?脸色怎么突然这样?”
“没事,八成是几日未进食,此时体力有些跟不上了,休息一会儿便好。”
夏筱筱摆了摆手,早知道这个时候要越狱,方才那饭就算是馊了她也该吃下去的。
落止拧了拧眉,这牢中的人都被他事先下了药,不过半个时辰后便会醒来,在这里逗留的每一点时间都是及危险的。
“上来。”
落止背对着她蹲下身来,夏筱筱也只是楞了一瞬,这个时候可是她逃命的关键时刻,也不多做矫情,咬牙便往他身上去。
“这几日都没吃东西,应该不算太重”
夏筱筱脸上尴尬的红了红,双手紧紧的搂着北宫雉离的脖子,起码她还是个女子,这样被北宫雉离背着,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
北宫雉离只是淡淡的笑了一句,声音柔柔的,飘进夏筱筱耳里,“很轻。”
夏筱筱本有些抑郁的脸上立马有了些笑意,落止身上那淡淡的木兰香随着这湿润的空气往她鼻尖钻去,她深深的嗅着,心里莫名的安心起来。
她所在的牢房是倒数第二层,通往地面上的一路,夏筱筱惊讶的发现所有看守的侍卫统统都倒在了地上,她在北宫雉离的背上,往他的手臂上看去,借着牢道中昏黄的烛光,她看到了一条条血淋淋的口子!
“你受伤了?”
夏筱筱惊呼道。
“没事,小伤而已。”
北宫雉离却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仿佛那手上的伤一点都不会痛一般,夏筱筱险些就信了真的是小伤,可是她又看见了他身上的伤口不停的在往下流着血,就连她身上白色的囚衣上也沾上了不少鲜红的血迹!
“不行,你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夏筱筱慌了,挣扎着要下来,却不敢太用力,生怕扯到他的伤口。
“我没想到北宫煜这么快就会将你定了罪,今日凌晨便在午门斩首,再有两个时辰,他便会派人来将你带走了,我的伤事要担心我,还是等出了宫门再说吧。”
他侧过头来,嘴角带着轻微的笑意,这般笑,却明显的带着一丝明显的逞强,可是,他说得没错,北宫雉离来带着她越狱已是大罪,此时若是再将时间耽搁,到时候若是被人发现,他们两人谁都走不了!
夏筱筱盯着他的侧脸,上面有些微微的冷汗从他额间渗出,她用自己的袖子往上面轻轻的擦了擦,她知道自己的脸色此时一定很苍白,可是,落止的脸色比她的还要苍白,还要难看。
“对不起。”她将头垂了下去,深深的埋进他的颈间,声音细细软软的。
落止,其实一直是她的落止,看,他都为了自己来劫持重犯了,可是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能为他做,还得增加着他的负担,而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只是说是小事,却只是为了守住对自己的承诺而已。
她怎么看不出,他此时一定痛得要死了。
夏筱筱埋在他的脖颈间,有微热的东西沾湿了他的衣,北宫雉离微微一怔,往外的步子不过顿了一瞬,又重新飞快的往地面上去,外面射进来的光逐渐明亮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出了宫,想去哪儿?”
他的人就在宫外接应着他,只要出了天牢,凭着他的轻功,他便可以轻易的带着她飞出这个地方了,不再是像上次哪样只是在宫中带着她瞎绕了。
“哪里都好,主要是吃,我现在饿得很,我要去吃遍大江南北,然后我们就可以游历江湖,走到哪里游到哪里,对了,你得教我武功!”
夏筱筱吸了吸鼻涕,抬起的脸上立马破涕笑了起来,心中有暖流缓缓的划过,她看着外面的光,仿佛几乎已经能看见宫外的那片天地了。
“好。”
北宫雉离听到最后她那句教她武功的话,不由笑了出来。
快到了,夏筱筱看着那敞开的牢门,一丝丝仿佛这辈子所有的喜悦都将涌上的感觉,“你看,你现在答应好好的!当初我那么求着你传我武功你都不愿意呢!出去了可不能反悔!”
在昏暗的牢狱中呆了那么多天,虽然夏筱筱一直是昏迷着的,可这突然一出来,外面的月光便彷如泼墨般的撒入大地,晃得她的眼睛一时有些不习惯。
夏筱筱仰头,她终于又能见到外面的天地了,一轮明亮的圆月就在头顶高高的悬挂着,她仿佛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圆,这么好看的月亮,她突然间好像有些能理解自古以来那些文人为什么都喜欢拿月来作诗了,她此时只可惜自己不是文人,不然此情此景,她一定也能吟出一首美丽的诗词来!
“终于出来了!落止,你快放我下来,宫门往哪边走?”
夏筱筱此时觉得体力好像恢复了些,可是,她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出来了,落止好像并没有像她一样兴奋。
夏筱筱的视线一直都只在他的身上,他手上的血一直不停的往下流着,从出来以后,北宫雉离的眼便一直望着前方,夏筱筱的一颗心猛然的往下沉了沉。
“什么事让朕的小夏儿笑得这么开心?”
前方,北宫煜一步一步的往这边走了过来,他一身玄袍站得笔直,那轮圆月在他身后,将地上的影子拉到夏筱筱们面前,淡淡的笑声传了过来,“不如说出来让朕也高兴一下?”
北宫煜玩味的笑声刚落下,四面八方传来的是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包括方才他们一路逃出来的牢狱中,也出来了不少侍卫。
夏筱筱不敢抬头,北宫雉离背着她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瞬。
“离王莫不是以为,岳华天牢的防御会弱到这种程度?还是说,即使知道,宁可以身范险?”
北宫煜傲然的扬了扬眉,淡漠的声音透过人群,传到夏筱筱耳中。
夏筱筱猛然看向背着自己的北宫雉离,不敢置信的道,“北宫煜早料到你会来劫狱?”
北宫雉离抿了抿唇,背着夏筱筱的手不由紧了紧,北宫煜在这几日中已查出了他回来的目的,他早便算好了他会等着他跳入陷阱,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个陷阱竟然会是夏筱筱!
“北宫煜,即使你料到我会来劫走夏筱筱,那又如何?你当真以为凭你这里区区的虾兵蟹将便能够困得住我?”
北宫雉离漠然的看向他,眼里覆上的是夏筱筱从未见过的冷意,夏筱筱心里不觉有些害怕起来。
落止对她说话,即使是不高兴时,也从未用这般冷然的语气。
夏筱筱这才想起,落止,可是在江湖上也是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名气,这些时日,他对她的纵容,对她的无奈,让夏筱筱险些忘了,这人,也是从刀尖上走过来的人。
“是吗?那朕倒是想看看,朕的一百八十铁骑到底能不能困得住你?”
北宫煜手轻轻一挥,围着两人的侍卫们没动,倒是不知从哪处突然冒出了四名身着黑衣的侍卫来,在那些围着夏筱筱和北宫雉离的大圈中,又围成了一个小圈。
四人手中有拿着长枪的,有拿着剑的,却都是一模一样的铁骑黑衣,面无表情,眼里却迸发出嗜血的光来。
“一百八十铁骑,北宫煜,你果然留有一手。”
北宫雉离的目光往周围四人的身上扫了扫,脸色这才彻底的难看了下来。一百八十铁骑,就连在江湖上也令人咂舌的势力,他在江湖上混迹这么多年,没少听过这支神出鬼没的军队,却没想到,这支朝廷中的暗黑势力,武林中的一方巨擘,居然隶属于北宫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