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庆功仪式上,凌云台之前的宛城广阔青石地上,那些南征的士卒绷紧了一岁的神经终于是在狂欢之中得到缓释,大秦烈酒的刺激下,这些将士也是将南征一路上的见闻说了出来,好不热闹。
秦公也是在宣政殿之上接见了一众将领,其中林玧琰当先,方才的凌云台庆功宴之上,这位作为南征三军统率的公子琰并未出面,不过此时能够进入到宣政殿之内皆是一众南征的高级将领,如羽林军的主将房德以及麾下的千人将以上行列,再比如云梦军和襄阳军的一众将领。
秦公所在的朝堂乃是以文臣为重,亦是因为大秦四面环敌,武将需要坐镇各方守戍,但是近日,数十年的头一遭,宣政殿内武将的数量超过了文官。
因为支撑大秦南征军马的粮草供应,宛城仓甚至是上林苑皆是没有存粮,林玧琰一路走过来,所见的缺粮情况远比自己要严重得多,这也难怪,一开始大秦所拿出来的粮草预算便是供给三十万人吃上两年。
但是一路南征,大秦陆陆续续收降的人马便是超过了一倍之数,后来攻占郢都之后,林玧琰也是派遣荆人出身的秦卒返回故乡携带回来大量的人口,一度达到了百万之数,这么庞大的数字,每日消耗的粮食投入汉水之中,足以让汉水断流!
但,秦人的收获也不可小觑,江北之地乃是长久之计,无法立即转换为现实的财富,但是莫要忘记了,郢都之内那些旧楚王室积藏了几世几年的珍宝,此番大半落入了秦军的手中,羽林军携带了一些回来,便是足以弥补了大秦粮食的亏空。
当务之急乃是将这些旧楚精美的青铜器拿到中原诸侯国之中换取粮草,来弥补大秦在粮食方面的短缺才是。
秦公知晓此中关键之处,正是因为如此,此次秦公的赏赐并非是直接的粮食,或者封邑了,而是直接给予珍宝,似羽林军主将房德,除了进封将位之外,还获得了不少上币(黄金)的赏赐。
宣政殿之内,乃是秦公为了格外嘉奖那些南征将领,亦是秦公决定了这些将领的升迁。
不过也是有着不少的武将尴尬的地方,比如曾经秦公宗卫出身的皇甫高、盛侬这些昔日的大秦上将军,往昔秦公任用他们为将,更多的是想从老氏族手中拿过兵权,但是如今,随着大秦有保家卫国向着开疆拓土转变,两位昔日的大秦上将军只得再次归返宗府之中,负责宗卫和武卒的训练。
即便是作为后起之秀的房德,在他们作为上将军时候不过只是区区的两千人将,如今随着南征成功,一跃成为了执掌羽林军的上将军,皇甫高和盛侬一度成为羽林军的协助。
但,这两人虽是有些眼热秦公对这些南征将领的封赏,但还未到嫉妒的地步,毕竟南征一事,实在是过于艰难,起初来看几乎是以小博大,不仅是要面对荆国的兵多将勇,还要防止楚人出尔反尔背盟否认。
正是此次的大获成功,亦是让皇甫高、盛侬以及朝堂之上的一众将领,皆是瞥了一眼武将前列的秦公子赢琰。
不过区区数年的十年,这位秦公子赢琰便是能从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成长为大秦最富盛名的名将,将赢氏一族的血勇展露无遗,不可不畏秦公废长立幼的眼光实在是毒辣!
韩悝身为国相,亦是将之前草拟好的诏令一一诵读过后,便是送给相关的吏员。
最多的自然是清算战功,似羽林军主将房德、云梦军主将嵇狩、襄阳军主将陈之庆、汉水军主将伍康、关宁这等高级将领,战功自然是早早地清算完毕,一应封赏秦公也是毫不吝啬的赐了下去。
韩悝所说的封赏细则,乃是针对南征底层将士的封赏。
如参与了南征的隶人,未上战场只押送粮草的,减少了五年的隶期,也赐下一岁的口粮,衣物。
参与作战的隶人,一应削减十年的隶期,斩获相应敌首或者俘虏的,直接升为民籍,获得秦人一应的待遇赏赐。
那些军中的将士,亦是在韩悝的主张之下,推行了羽林军先行推开的“九品军功封爵制”。
总之,秦公对于这些南征将士的赏赐毫不吝啬。
待这场宣政殿的庆功宴消停之后,凌云台下还是喧闹一片,灯火通明,秦公也是知晓这些将领想要分享麾下士卒受封赏的喜悦,亦是早早地放其归去。
韩悝等一众文臣并非是此场庆功宴的主角,皆是想要离去,但秦公还是留下了韩悝,余者皆是散去。
还有一人留了下来,自然是身为南征兵马统率的林玧琰了。
待众人离开之后,方才还是异常豪迈的秦公收敛住了略有一些兴奋的脸色,看着林玧琰,亦是嘉奖了一句:“此番南征你做的不错……即便是秦国的历代先祖,亦是没有比你做得更好的地方。”
韩悝也是点了点头从旁应和道:“江北之地乃是公子琰率领大秦将士伐取得到,两度郢都之战亦是让大秦不怯于楚国欺凌,弘扬大秦国威,公子琰殿下的确是绝佳的将才!”
秦公意识到绝不可捧杀了这位虎子,故此也是看着林玧琰,告诫道:“勿要骄横,将士之勇猛乃是国力作为支撑,兵锋之利亦是需要国力拿起来的,为将止于帅者,为君却能治国,当以治国为重!”
林玧琰自然是知晓君父乃是因为南征耗费了大秦的多少粮食故此才是这般暗中告诫的,故此才是站了起来劝说道:“君父,此番南征掠过荆地之民乃是长久之计,是儿臣经历过深思熟虑的……”
原先秦公还是认为这六子要说什么,没有想到居然是在自己的面前争辩这个,作为秦国之主,所看到的眼界绝非是范宣这等为臣者能够比拟的,故此,未待林玧琰说完,秦公便是直接打断了他:“孤岂会不知晓你的心意,观你上林苑收揽流民便是看得出来,孤并非是将此番你从荆地迁过来的百姓当作累赘,而是大秦崛起的根本。”
闻言,林玧琰这才是呼出了一口气,当下看着秦公,亦是知晓这位君父的眼光非是寻常人能够比拟的,秦国的疆域如今的确是广袤,但是区区不到两百万的人口占据如此广袤的土地未免是有一些空旷了。
百万荆人迁入了大秦境内,单单是可募之兵便是有十万之众。
但是如此巨大的人口红利,亦是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这般携带着超重物资的战船,是经不起任何风浪的!
自得到了秦楚之战以楚国妥协的消息之后,秦公乃至整个朝堂的精力便是悉数放在了如何减少上百万荆民涌入了大秦境内的风险。
朝臣的建议无非便是安置流民的那一套,建造房屋,垦荒出来的土地安置那些流民,这些老生常谈亦是让秦公提不起来任何兴致,唯独国相韩悝提出来“削减秦卒”这一条有建议性的意见。
但秦公还在思虑,毕竟削尖秦卒直接关乎于大秦的根基,可由不得秦公不在乎,至今没有落下决断。
“君父是在担忧秦国不能消化那百万荆民?”
就是在秦公的神思之间,殿中的林玧琰也是开口说道,直接是打断了秦公的思索,当下便又是将视线落到了六子的身上,这六子素来就是给了他不少的惊喜,故此秦公也是问道:“既然你将上百万荆民悉数接入了大秦境内,就应该自有对策,孤向听听你的看法。”
林玧琰向前一步,亦是对秦公请求道:“儿臣请开府建牙!”
“开府建牙?”秦公亦是看着林玧琰,问道:“你不早早地出阁立府了么?”
倒是一旁的韩悝,看着林玧琰说出来这番话,亦是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似乎是知晓了秦公子如此这般做的原因是什么。
林玧琰回道:“儿臣所谓的开府建牙,乃是自立行事,结党营私,扶植党羽……”
秦公越是听到了最后,越是想要呵斥这出言不逊的六子,自立行事、结党营私、扶植党羽乃是一等一的罪名,若是其他人犯了如此罪名,秦公亦是会夷灭其三族,即便是林玧琰,若是犯下了如此罪名,轻则削去储君之位,重则流放在外。
但秦公的城府还是让其忍住了心中的怒火,待林玧琰一一说完,秦公才是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
一直注意着秦公脸色的林玧琰,也是沉默数息之后解释道:“大秦国政非是一朝一夕能够决议的,至少需要两代,方才能够将大秦新政继续推行下去,今时政,明日废,乃是各国变法之大忌,然秦国之大政在于君父手中,如当初君父之内朝,儿臣立私府,为大秦变法之承上启下,私府不可避免触及朝堂根本,亦是不可避免受其中利益牵连者的攻讦儿臣自立行事,结党营私,扶植党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