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二十六年,伐韩十月,秦公子嬴诚调遣云梦军翻越山野二百余里,袭击密邑,适当其时,秦公子赢如意亲率三万前锋军马,冲破韩将公仲移固守不出的郐邑。
韩将公仲移及其京邑军十万兵马腹背受敌,数次力战欲要突围却是不得逞。
临末秦军已经是完成合围之势,秦将嵇狩与秦公子赢如意亲自率军杀进韩军阵中,声势甚大,那公仲移见状亦是直奔逃走。
随即秦将嵇狩与秦公子赢如意更是两骑当先追击公仲移,终于生擒了后者!
郐邑,密邑的失守,便是意味着新郑以西再无一座坚城能够抵挡住秦军东进的步伐,这西路秦军当中虽然是比不及南路秦军的声势浩大,但对于已经是失去了京邑军的韩国来说,其兵势无意于泰山压顶而来!
这也是为何申不亥听闻京邑军大败且是丢失了郐邑和密邑两座郑西重城之后,丝毫不犹豫的选择从马陵撤军,若是不撤,依照如今新郑留守的老弱残兵来看,大韩的都邑恐怕真的是要被秦人攻破了!
固守马陵这一处兵力已经是韩国唯一能够调动的兵力了,先是岸门之战韩国十万大军不明所以的被秦军一把火付之一炬,后又郐邑、密邑接连大败,京邑军大半亦是被秦军斩杀或者俘虏。
往昔号称可征之卒多达三十万的韩国,秦国此番攻伐居然是足足被消耗了一大半,足以见到此番韩国被伤筋动骨到何种地步!
眼见着原本成皋、中阳山两处秦军将近四十万朝着新郑杀了过来,一时之间,新郑也是人人惶恐。
尤其是那楚国,原本是受秦国胁迫,此番伐韩也是打算出工不出力的。
但是见到秦军攻势如此迅猛,抱着“捞一把”的想法,楚将项岩与景阳也是受楚王和上柱石子西的命令,加快了伐韩的步伐。
趁着韩人溃败的大势,楚军进攻的势头也是一日百里。
就是韩军从马陵撤军的三日后,楚军也是打到了阳夏。
不过此时的秦军却是已经兵临新郑城下。
新郑被大秦围三缺一,日夜击鼓不停,且是言明三日韩王不出城纳降,如南梁与岸门故事。
“虎狼之徒啊……虎狼之秦呐!”
那些韩国公室的宗老因为祖宗兴起之地被划给了魏国或者赵国,还有一部分被老秦夺取。
虽是夺取了富饶的郑地,但对于这些安土重迁的韩氏宗老自觉是无根浮萍的漂泊之人。
如今遭逢此等大难,又是听闻这虎狼之秦又是要他们这把老骨头前往岭南请罪,自然是心中惊骇。
比起来这些宗老更为惊骇的自然就是韩王了。
如今新郑被围,秦军又是威胁三日之后必定效仿南梁和岸门被付之一炬的旧事,岂能够是让韩王安定下来?
尤其是韩王听到了相国申不亥卒于马陵一事,更是让其又惊又怒。
惊的是这申不亥如此决然,怒的又是申不亥死的这般一了百了,将这秦军压境的重担最终是落到了自己一个人的肩上!
大难当头,韩王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责斥申不亥的死,而不是顾惜往日的君臣之情。
难怪乎当初申不亥出奔新郑城外前往马陵的途中,皆是一切看开了,变得释然了。
或许申不亥已经是清晰的看到,他以【术治】强盛起来的韩国就是让韩王抛弃了所有的私人感情,变得麻木不仁,变得愈加自私自利。
只是,申不亥如今一死,死在了他曾经一手强盛起来的韩国战场前线,这一切又是成了虚妄之事。
倒是的的确确将秦军逼近韩国新郑这一个烂摊子结结实实的落到了韩王的头上。
是战?还是降……
韩王徘徊不定中,他站起来,看着那副曾经申不亥为他描绘的霸业蓝图,居然是痴痴的站了起来,不过却是极为苦涩。
嬴穗是随着后续大军进入的新郑边界,比四兄嬴诚所率的前军要晚上两日。
嬴穗在军中的职位是【监军】,主管的是粮草辎重运营一类的文事。
亲临战场的机会不多,所以当日见到岸门十万韩卒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的时候,面色怔然。
但是昨夜……嬴诚回过头来看着车驾上脸色淡然自若的军师孙伯灵,觉得后者的心性还真是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色改色说的便是军师这种人。
这一路上,嬴诚还是在昨晚的变故中惊悸尚未镇定下来。
果然一进入新郑,便是连四兄带着数名宗卫奔马而来,径直冲着军师孙伯灵的车驾,勒住了马头,嬴诚脸色急迫的问道:“先生为何诛杀那些幕府宾客?还驱逐了那魏使唐雎!”
孙伯灵睁开假寐的双眼,似乎是料到了嬴诚的责问,当即道:“自是为公子解忧……以及免患!”
“解忧……”公子嬴诚亦是道:“可我也没让先生如此决绝啊!”
孙伯灵道:“公子也没让某不如此决绝啊。”
“这……”嬴诚被堵的哑口无言,转即又道:“原本还能够拖着魏国……先生这般一做倒是彻底与魏国撕破了脸面!”
魏国能够被称为当世第一强国,也并非是没有道理的,尤其是从小在大梁城内作为质子的秦公子嬴诚来说,就更是知晓魏国的实力究竟是到了哪一地步。
能够以单国实力远征一个千乘之国而大获全胜灭其国祀,这是放眼整个中原列国也就唯独魏国做到了。
“公子何必担忧,当世能够胜魏者有两家,非齐即秦!”孙伯灵道:“自某入秦之后,方才是发现只要用兵得当,大秦胜魏并不难。”
说到这里,孙伯灵也是顾及身边他耳,侧身低沉了声音提醒道:“既然公子已经是无意于那个位置,若是不能与魏国划清界限……甚至是分道扬镳,对公子百害而无一利!”
依嬴诚的聪慧岂会是不理解孙伯灵所提点的关键之处是什么。
时至今日,嬴诚方才是发现自己与六弟的差距在哪里。
若是六弟在此,恐怕都不用孙伯灵去说,察觉到魏国的威胁,必定是不会顾忌开战能否取胜。
难怪最后君父几乎是选择“食子”这种骇人听闻的不伦之举保证六弟能够接任大秦君位。
到了最后,嬴诚还是犯了怯:“与魏交战,哪有先生说的那般容易……”
孙伯灵道:“并非很难,尤其是那魏上将军逄涓领兵的话……眼下新郑大局已定,韩王再有骨气,大势面前,终是会屈服的。”
“公子倒不如将围攻新郑一事交给公子渊与公子如意,而专心于防备魏国动兵。”
闻言,嬴诚目色沉吟良久,方才是伸手扶住了孙伯灵的车轼,开口问道:“先生不妨与我坦诚相待,如此方式与魏断交,究竟是为了我之后患,还是为……为了先生的私仇!”
闻言,方才是淡然的孙伯灵也是抬起头看着公子嬴诚,目色极为复杂,不过终是化为了两个字:“皆有……”
“皆有?……”嬴诚有些豁然。
孙伯灵也是撤回了看着公子嬴诚的目光,随即点了点头,一脸释然地道:“也是为了报秦国能够复某私仇的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