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春风最窈窕,逍遥自在游。”
此时,二月的春风正若一双温柔手轻拂着萧谣面。更吹起浓密的秀发调皮地卷入萧谣的芙蓉面。一丝痒意让萧谣自愣怔中醒来,她不由唏嘘地盯着葡萄架子上那些个融融淡绿才发出的叶子,喟叹着唏嘘:“活着真好。”
是呀,不说此间春光无限,还有阿左在侧,最要紧是婆婆陪伴。至于锦上添花的条头糕,画龙点睛的樱花饼,美轮美奂的青团子....那自是不必说的...
——这样舒泰的小日子,前世,曾在萧谣的梦中千回百转过许多遍!
如今总算是美梦成真了!
真是踏遍青山人未果,自家小院子风景独好!她萧谣就要在这大好春光里逍遥到老!
春光仿也知萧谣的心思,洒向她时更带着融融暖意。沐浴在暖阳下的萧谣笑盈盈看着阿左领了婆子在秋千架上一圈圈缠上丁香花,才抬手要喝水就被阿右一个眼疾手快忙忙接了、飞快递于她唇边,面色淡然地看着她喝。
阿右,这可是活生生的阿右!
想起从前那个倒在血泊里的阿右,萧谣眼眶立时湿润起来。她有些尴尬地转头,俯首作沉吟状。这些日子,看着前世死去的人安然立在面前,即便似阿右这般对她总是淡淡的模样,萧谣也觉得心满意足。
这辈子,她萧谣定要护住身边人!
似是察觉出萧谣不对劲,阿右淡然的脸上露出丝诧异:“姑娘,您怎么了?”
萧谣于暗处攥紧拳头后又松开,勉力扯唇笑,却在心中发誓:这辈子若见到那个伤害阿右祸害无数少女的畜生,定要为民除害割下他的祸害发源地!
见阿右向来无甚表情的脸上越发狐疑,萧谣怕她同丁婆婆胡说,忙随口瞎扯:“无事,不过瞧着我们阿右生得好,一不留神就看呆了。”
是呀,若不是阿右好看,怎会入了那个畜生的眼。
“姑娘,您若想看生得好的,揽镜自照就是。”
阿右话虽一如平常的无波无澜,声调却低了不少,隐隐好似还有些温柔之意。
“姑娘,姑娘,秋千搭好了,又香又甜的,您快过来试试秋千架儿吧。”
阿左最见不得自家姑娘夸赞旁人,便是阿右也是不行。她可没少同阿右拈酸吃醋。如今眼见萧谣夸赞阿右,阿左忙转着眼珠子趴在萧谣肩上同她咬起了耳朵。
萧谣在那句又香又甜中半推半就上了秋千架,她迎着春熙轻轻闭上眼睛,任由丁香花的芬芳弥漫鼻息,耳边是阿左银铃似的一串串笑声,还夹杂着淡淡的劝诫声:
“阿左你慢着些,莫要伤着姑娘。”
阿左还是一如既往地大大咧咧:“没事,我们姑娘胆子可是不小。”
的确,萧谣此时不仅不怕,更是随着身子距离地面越来越远,心也跟着越发轻松愉悦,岁月静好莫不如是。
可为何心底深处总会时不时冒出些怅然、愤恨来煞风景?
萧谣缓缓睁开双眸,若有所思:让她放下前世种种,大约还是意难平吧!
就在萧谣心绪纷乱之时,却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此间的温馨:
“谣小姐,我们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黑胖婆子敛衽福礼后说明了来意,原来是族里的老太太见独独少了她,打发人过来请。
这倒是同前世大不一样。
萧谣面上不显,心生疑惑:记得前世她跟随丁婆婆去族里,却是被族长的嫡女萧言芳好一番言语奚落,害她当即同萧言芳大吵一架,惹得族长老太太很是不喜。
怎这回倒差人来请了?
就在萧谣暗忖之时,婆子显是等得有些不耐了,催促着:“姑娘快着些吧,族里的姑娘们都等着您呢。”
这话说得忒假,惹得阿左一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大房那几个眼睛长在犄角上的姑娘能等着自家姑娘?反正阿左是不信的。
不论心里如何犯嘀咕,萧谣一番思量之下还是去了萧氏族里。
族长是萧丞相堂兄,在族里很有些威望。其嫡女萧言芳也因常得些京中精致的绢花或一两件别致的玩意儿在众姐妹面前颇有些自得。
萧谣到时,恰看到萧言芳正拿了一匣子精致的绢花,傲然挺着大-胸-脯,翘根兰花指喜滋滋地捏了朵绢花在手由着姐妹们细瞧,间或在众人谄媚地笑语中嚷几句“只可远观不得亵玩哦”。
萧谣也不做声,嘴角噙出丝讥讽的笑。她四下环顾,终在族长老太太的身边见着丁婆婆后,才安心找了个僻静处坐下来,静静地看着装模作样的那几人。
萧言芳的庶妹萧言梅眼看被人挤到了边角,却一片丝线也不曾摸得,气愤之下,正好抓到萧谣这个能出气的,不由指着萧谣气急败坏道:
“喂,萧谣,你来了怎么也不跟我..祖母请安?当真是个没规没矩的。”
在萧言梅看来,自己虽是庶女,总也好过萧谣这个无父无母,仰族里鼻息过活的孤女。就算这孤女长得貌比天仙,可这又怎样,女子嫁人可不只看脸面,说是“得言容功,一样也不能少。”其实拼的还不是家世?
就说京城里的那位萧大小姐,自家嫡姐口口声声只说这位丞相女长得远不如她。只那又怎样,人家萧大小姐可是京中贵女,听说还早早就订下了秦王世子。
秦王世子啊!
萧言梅一双略三角的眼睛放光:这位萧大小姐将来可是妥妥的世子妃!
人呐,只有托生了好人家才能有好命!似萧谣这样子的,越好看越薄命!
想至此,萧言梅眼中掠过一丝嘲讽,看向萧谣的目光越发不屑起来。
萧谣却似是闻所未闻,只淡然坐着,间或还随手拈起块如意酥,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萧谣,我同你说话呢,你耳聋还是哑巴,居然敢漠视我!”
一个孤女居然无视自己,这让萧言梅心里愈发愤懑,兼之方才嫡姐萧言芳对她种种奚落,使得萧言梅更加刻薄:
“要不都说有人生没人养呢,你这样子真是丢人。可怜丁婆..”
“啪!”
萧言梅将要再说,却被一声闷响和萧谣手下的动作骇得止住。她愣愣地看向萧谣:这萧谣定是疯了吧,好好一个桌角被她就这么给弄碎了,这可是祖母最喜欢的楠木桌子啊!
等等,
萧言梅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得生疼,她好像更应该关注萧谣吧,眼见着萧谣不过是随手一拍,那桌角顷刻间就碎了。怎几日不见就这妖艳狐狸就这般厉害了?
妖孽啊,这就是个妖孽!
萧言梅嘴角微动,却不敢将心中话吐露分毫。身子还往后退了退。
众人一时寂静无声,看绢花的、讲绢花的,俱都停了吹嘘、捧逗的活儿纷纷朝萧谣看了过来。
却见少女若无其事地上下轻拍了拍洁白如葱的手,对着一众人莞尔一通笑后,赋道:“春风吹,闻犬吠;”
她逡巡了一圈子后,红唇轻启,又工整地做出了下阙:“随手一巴掌,归位,归位!”
“萧谣,你....”
萧言芳还待再说,目光在那断裂得整整齐齐的桌角上逗留一遍,不由缩了缩脖子,终是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