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罄帝尚在时,便收到匿名奏疏弹劾宋颛,但是因他是自己的亲兄弟一直不作回应。可是宋楚吟登基,宋颛父子立刻就成为了他潜在的威胁。
如今出了事,宋颛被皇帝毫不犹豫地丢进了大狱等待发落,惶惶不可终日。这一夜,他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公孙长琴并没有从正门而入,而是忽然闪现在了宋颛的面前,吓得宋颛以为自己遇见了鬼怪,激动道:“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管大狱的侍卫注意到瑞王公又在自言自语已经见惯不惯了,因为自从他到了狱中之后,就开始装疯卖傻以指望皇帝法外开恩。
只可惜这一招已经被涿亲王用过了且用得炉火纯青,还将整个朝廷耍了个遍。于是事到如今,只要狱中再有疯子,皆被视为损招,看守全不当回事了。
公孙长琴笃悠悠从袖中取出了那颗药丸,笑眯眯道:“瑞王公请自重,再大呼小叫也不会有人理你。本尊前来,是和你做个交易,若王公不收敛收敛,本尊也保不了你性命。”
宋颛见了药丸,一下子就闭了嘴,随后装模作样悄声对着墙说话:“你说,你说。”
公孙长琴道:“本尊已经掌握了你所有的罪证,不知瑞王公信不信?除了这枚由地狱葵作药引炼制成的药丸和求子神尊像中的金山银山,风尊与我还有其他的发现……”
宋颛心下大惊,“难道,你们……你们……”
“没错,风尊移山,本尊则找到了你的账本。”
公孙长琴所言不虚。
在宋颛入狱之后,他与风尽歌再次返回了迟钟观,观测附近地形之后移山开壁,发现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就被藏在绕梁山的山腹之内,在其中一个洞窟,找到了记录赃款的账簿。
现在这些证据足可以掌握宋颛的生死,再加上公孙长琴用仙术一唬,宋颛心里早已投降。他低声下气道:“琴圣到底要什么?”
“只要你能够将和混沌勾结的阴谋全盘托出,本尊不仅可以保全你的性命,而且那些绕梁山中的脏物,也可以不呈报給圣上,替你销赃。”
宋颛却很吃惊,“混沌?绝不敢欺瞒琴圣,什么混沌,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这事情……怎么和混沌有关呢?”
“混沌”二字着实吓坏了瑞王公。他腿软在地,赌咒发誓说自己对什么勾结混沌一事浑然不知。
公孙长琴掂量了一下他的情绪就知此人并没有说谎,冷冷道:“即便王公不知,那这丹丸又是怎么回事?这个,你一定知道!”
宋颛交代说:“这丹丸确实是由我监督炼制,但配方却是绿袖给我的,她说这是她们家的祖传秘方,说若我不信,一试就知。结果果然有用。
那些来观中求子的,若是天真愚蠢之辈,我们便会直接将药引放入求子丹中让她们服用;若遇到身份高贵聪明机敏的,还有……还有美人,就格外处理。”
如何格外处理,已不必说。
公孙长琴沉吟道:“绿袖与王公究竟是何关系?她究竟是何人?”
“这……这我知道的,也是大伙儿都知道的呀!本王当时确实贪恋绿袖美色,她又说有本事让我得到整座绕梁山的财富……
这、既有钱财又有美人何乐而不为?要早知道会被她害死,本王怎敢碰她!”
“求子丹可有解药?”
“这……这本王还是不知啊!琴圣,该说的我都说了,还望琴圣求圣上开恩!”
一旁,几个狱卒已经喝起酒来,眼神迷离中看见瑞王公独自一个朝地磕头,指指点点笑骂:“这人真疯了!”
公孙长琴隐去的身形片刻也消失在宋颛面前。宋颛揉了揉眼睛,颓然跌坐在地上。
为了尽快替皇后寻到解药,公孙长琴与修灵则打算尽快找到绿袖。此时此刻,在二人心里早有的怀疑已几乎可以肯定了,绿袖就是林半袖。
春雷坊的人都知道,绿袖姑娘每逢初十就会在画舫与王孙公子游览京翼城中最大的人工湖六坎池并开夜宴献琴艺,在其中择出入眼之人相会。
夜里画舫人多,更容易混水摸鱼。二人心有灵犀,日暮时分出发,至六坎池时刚刚入夜。
六坎池春波粼粼,被月色照得通透而明亮。不远处,一条花色锦绣的画舫徐徐靠岸,可见其上人影绰绰,金银闪烁,隐隐传来悠扬的琴乐歌声。
突然,弦音崩断,船只左右颠簸,画舫众人呼号着团团奔走,并伴有尖叫声。随后火光窜起,将整个画舫烧了起来,又有打斗之声,“噗通”几下,已有好几人投入水中。
修灵则正站在池边的大柳树后等候,见此情形也吃了一惊。情急之下,她唤出灵犀,迎着湖面起音御水。
灵犀琴奏出之曲的同时,绿绮出鞘跃入湖中螺旋一般搅动。灵力催动之下,画舫加速向岸边移动,而琴音掀起的水波阵阵泼洒在船面,浇灭了火。
画舫靠岸,船上人慌乱跳下来四散而逃。唯剩下一人在船上搂着一个女子撕心裂肺地哭嚎。
是杨涓,所搂的正是绿袖。绿袖胸前有一道剑伤正中心脏,早已血尽而亡。
修灵则与公孙长琴面面相觑,对视之意显然是不相信绿袖之死。如果绿袖就是林半袖,怎会这么简单就死了呢?
心存怀疑,修灵则上前细细探看绿袖的伤势。一旁,杨涓恰才见过她御水救火,知她是伏羲弟子,连连央求:“姑娘,快!快救救她!”
“刚才是怎么回事?”修灵则看着绿袖胸前的剑伤,心中已有了凶手的模样。
“怎么会……是乌啼!”她传音给公孙长琴。
杨涓哑着嗓子说:“刚才……刚才我们只是在坊上吃酒听曲,人太多了也没注意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一个人突然抽出一把黑色长剑,一剑将绿袖给杀了,然后……然后投湖溜走了。”
“可看清他样貌?”
“……他眼睛很黑,眉很直,像是炭条绘出来的一般……其他的,他动作太快,没看详细。”
如此说,确实是乌啼。
修灵则翻看了一下绿袖的脸颊,又随手弹奏了一曲试探,并未发觉有易容的痕迹。
“难道绿袖不是林半袖?”修灵则凝眉思索。半晌,她对杨涓说:“抱歉,绿袖姑娘伤势过重,回天乏术了。”
杨涓大哭不止,哭得起起伏伏悲悲戚戚,实在是十二分地伤心。他道:“绿袖爱美,能否烦请姑娘帮帮我,送她一程?”
修灵则颔首答应。
少顷,画舫被重新布置一新,其上堆满了鲜艳的花朵。绿袖被装扮好,换上了平日她最喜爱的轻烟罗衣裳安详地躺在花簇之中,头枕蛇跗琴。
修灵则替她描绘了妆容,眼看着杨涓将画舫火葬。船身行至六坎池中央,没入湖中。
公孙长琴没有现身,他始终立在柳树之后望着他们,凝眉不知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