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长琴心中叫苦,既郁闷又无奈,但脸上还是挤出了笑意,“看来,遥尊闭关了一段时日,琴技又有精进,想与本尊切磋切磋?”
师遥不答,径自撮弦起音。两只玄鹤从大圣遗音的岳山、龙龈分别飞旋而出,直向公孙长琴袭去。
一鹤飞快地煽动翅膀,同时巨喙朝着他握着竹简的手臂勇猛直刺,既快又准。另一只鹤则飞至他的头顶,以双翼胡乱飞扑以扰乱他的视线。
公孙长琴只能一手幻出火焰在腾转挪移间驱赶,“师遥,再如此,本尊就烧了你的鹤!”
师遥仿佛没有听见,吟柔弹拨,又连连唤出好几只玄鹤,一齐攻向公孙长琴的手。如此,他手中的竹简如同一只烫手山芋,扔也不是,护也为难。
公孙长琴无法,只能甩手扔出一团以灵力化成的火团,火团撞在鹤羽之上燃烧起来。顿时,鹤群大乱,互相追逐扑火。然而火克金,双方灵气相冲,那些烧得厉害的鹤终究被烈焰化去,不见踪影。
趁此时机,公孙长琴抽身将竹简纳入袖中,唤出落霞琴来与师遥对峙。一番纠缠在所难免,既然无法沟通,只能斗琴解决。
顷刻间,摸象楼内音律激荡,雷声阵阵,烈焰熊熊。
师遥的双手飞速流转,琴音轰鸣之中,金石之声崩乱狂响,耀眼的金色光芒充斥了整座摸象楼。
正在师门内的弟子们惊奇地发现,遥遥而立的摸象楼几乎变成了一座琉璃塔,绚烂夺目。
公孙长琴亦是用尽全力抵挡,琴曲越发激昂的同时,落霞宝琴浑身也越来越鲜红,如同一块陨铁放在烈火中煅烧一般红光喷人。因他们的相互激斗,摸象楼金红交替,时不时蹿出红彤彤的光焰。
“摸象楼着火了!”
“不好了,摸象楼着火了!”
不知是谁一声喊,师旷弟子陆续赶来,一个个手中提着水桶,口中捂着湿布。可是,当他们聚集到楼前时才发现不过虚惊一场。但这一场虚惊很快转为了震惊。
“是师尊与霞尊打起来了!不不不,是斗琴!”
弟子们瞠目而观,直愣愣地仰望着摸象楼,感叹不已。
金光渐渐覆盖了红光,师遥眼看就要获胜。两人此番大打出手,公孙长琴最终因为渡了仙气给修灵则渐渐不敌。
风尽歌始终在旁观看,不置一词,也没有任何要插手的意思。
公孙长琴眼看就要落败,忽然大声喊道:“风尽歌还不帮我?你若不出手,灵儿就要了死了!”
风尽歌果然动容,神色一变,但仍在犹豫是否出手。
“绝不骗你,骗你本尊是小狗!”公孙长琴急道:“灵儿中了魔啸之毒,若要宋楚吟交出解药,唯有助他登基!他若登基,为保天下,唯有靡靡之音!本尊以一切担保,绝不会让天下灭亡!”
风尽歌再也不能无动于衷。顿时,挽风急鸣,一阵狂风而过,助长了火势。伏羲属木,木又生火,大火旺而金可灭。
师遥顿时纳闷,他与风尽歌一同闭关,自知他此番修为又有突破。他摇头道:“世风日下啊!风尊在我师旷闭关,修为得以如此精进,现在却连同他来欺本尊……本尊也是看明白了,你二人不过都是为了灵姑娘……”
“遥尊放心,本尊既插手此事,便绝不会袖手旁观。”风尽歌打断了师遥的话。
最终的一声訇响逼退了师遥,师遥无奈,对二人道:“既如此,本尊也拦不住你们。切记,此靡靡之音是异世曲,奏之必遭天谴。”
他顿了顿,“罢了,天下事亦是师旷之事,本尊与尔一起承担。”
“祸不及他人。既然是我来取,届时亦由我奏,若有天谴,轮不到你们。”
公孙长琴强撑一笑,同时扭头对风尽歌道了一声谢,兀自离去,只留音道:“百里拂雪与宋连城身在混沌,一切安好,不多时,你们便能相见。”
***
登基大典于吉日良辰正式举行。
穹宇大殿之外,一座圆形祭台已筑成。祭台是巨大的太极轮,不断地旋转,紫气升腾。太极轮以南,一泓清流沿着白玉阶拾级而下,那是专供洛水神女涉水而上的道路。
阶旁左右,皆是排列齐整的伶官琴卫,人人席地端坐,抱琴于膝头,随时准备着,只等大乐响起。文武百官早已就位,围绕着祭台站成三圈,内圈官阶最大者皆是乐官,各自抱琴。
宋楚吟如愿以偿换上了龙袍,身前是飞龙在天,九条巨龙互相缠绕飞在祥云仙乐之中,背后则有十二翅衔音鸟翱翔不止,口中含着各色珍宝,华美至极。
伶官卫奏乐,琴音齐响。宋楚吟一步一步登上了玉阶,迈向穹宇大殿的宝座。眼前珠帘摇晃,他的嘴角漾出了胜利者得笑容。他信步向前,最终在龙椅前站定转身。
此时,他还不能坐下,因为只有通过洛水神女的宣示,他才能成为真正的穹宇之主。
众目睽睽之中,秦雨霂身穿着一袭雪白长纱裙,裙摆蜿蜒至脚裸。绣着秀水波纹的前襟微微敞开,露出了她修长纤细的脖颈。腰间系着水蓝色的长巾,迎着微风荡漾,发出泉水叮咚的细响。
她脸上不施粉黛,长发垂落在地,额间的水滴印记闪着银光。修长的眉眼澄澈而洁净,其中似有星辰点缀。她静若处子,缓缓而行,跣足踩在清流之中,一步一步走向祭台。
至太极,秦雨霂轻轻一跃,落在了阴阳鱼的正中。她摊开了双手,拖掌迎着天空。只见她双眸紧闭,嘴唇张合吟唱。少顷,太极周围的紫气凝结成雾,雾成云,云作雨。
天欲降甘霖,汇集于太极的雨水凝结成一滴,最终落在了神女额间的印记上,与之融为一体。秦雨霂的左右双掌之上,河图洛书显现,令人费解的黑白圆点和线段神秘而有序地自行排列着。
“洛神神示,新王登基。穹宇之洲,商为至尊。”
秦雨霂开口宣示新帝诞生,随后又释疑说:“先帝宋罄石虽服妙春果得长生康健之寿,然其在位时,令神人畅毁于旦夕,今崩逝乃属自食其果,得遭天意。新帝至仁至孝,德感天地,特允上座!”
闻得此言,群臣上下叩拜,山呼:“新帝万岁万万岁!”与此同时,宋楚吟终于坐在了龙椅之上,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双眸肆意地掠过大殿扫视着所有人。
“接引祥瑞!”
新帝身侧,随侍伶官高声喊道。
祭台之上,秦雨霂于太极阵中消失不见。
她匆匆离开回到宫内的暂居之所,立刻口吐鲜血,瘫软在地。额间的水滴印记之中,丝丝缕缕洁白的灵气正在飞快地不断外泄。
她挣扎着坐起,唤琴奏起,以抵御之后更为可怕的靡靡之音。
祭台之上太极再次旋转,一鼎紫铜香炉被紫气托举,定在双鱼之中,取代了神女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