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晚在椒房殿发生的事情,她可以预料到元辰熙不会再让她参加今天的忌辰宴。只是为何还要特地吩咐让安欢馨到场?难道她有非要出席的理由不可?那之前为什么说她可以不参加?垂眸摆弄着手里的巾帕,细细思考着。
昨晚,她始终拿不定主意,又想起那日福贵嘱咐她的话,只好放弃拼个两败俱伤的办法,想办法先保存自己。先让张石会明德宫那她的衣裳过来,又吩咐花匠刘师傅,立即把花圃里被毁的花恢复原状,即便被人看出来,她也可以借着打理的名义糊弄过去,这倒不是问题。
而她之所以轻易放过三妃,没有继续跟她们纠缠,一半的原因是她们各执一词,谁都没有确切的证据指认对方,再缠闹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另一半原因则是她也不想在先皇后的英灵之所跟人大吵大闹,毕竟她对先皇后司徒星儿很是敬佩。
安欢颜正在思考着,只听得杜鹃出言说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皇上悄悄吩咐福总管把守护椒房殿的侍卫杀了”
处理那两个侍卫她倒是不稀奇,毕竟他已经知道那是三妃陷害她的计谋,自然也可以联想到守卫已经被三妃买通,不忠心的人留着也没用。不过,她好奇的是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既然是悄悄吩咐的,你又从哪里听来的?”
杜鹃嘿嘿一笑,摸了摸耳垂,讪讪地说道:“其实,我是偷听到的。皇上吩咐福总管的时候,我刚好经过廊下”
但凡秘密都不希望被人知道,不然也不会叫秘密了。若是被人发现,除了灭口就是收买,所以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微微点头,嘱咐道:“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你赶紧躲得远远的,听到没?”
“嗯,奴婢知道了”杜鹃笑着答应。
三妃的计策虽然简单,但若是成功,依着昨日的处罚来看,只怕她的下场更惨。可见先皇后在元辰熙心里的位置比他自己说的还要重。只是经过昨晚一事,她和三妃算是彻底扯破脸皮了,以后相见也不必再伪装,也省了自己的麻烦。
“看来,对付她们要加快步伐了”轻轻叹息一声。
仁和殿内,安贵妃一干人等均在正殿接旨,福贵宣完皇帝的旨意,走到安贵妃身旁,小声嘱咐道:“贵妃娘娘,皇上让奴才给您带句话,今日是先皇后的忌辰,贵妃娘娘万不可再糊涂,做出傻事”
安欢馨知道,这是皇上有意在敲打她,眼下被困浅滩,除了低头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笑着应答,道:“皇上的话,本宫记在心里。只是,福总管能不能跟皇上说,本宫想见皇上一面,为之前惹出的麻烦向皇上道歉”
“贵妃娘娘的话,奴才会转告给皇上的。不过,奴才有一句话要提醒贵妃娘娘,凡事给人留三分,既是对别人好,更是为了自己好”
“多谢福总管好意提醒,本宫记下了”安欢馨面上笑着回答,心里却是在暗骂,如今连这个狗奴才也敢在她面前指手画脚,这个仇她记下了。
福贵身居后宫多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什么样的笑容没看过,当下也自然瞧得出安欢馨并非真心感谢,他也不多言,面上也笑着回应,“奴才告退,娘娘留步”
一个奴才还值得主子起身相送吗?她不过是做做样子,回身做到榻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竹兰,一会儿六局的人来了,打听一下,这几日宫里面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是,奴婢明白。娘娘,皇上既然要您参加今日的忌辰宴,是不是说明皇上心里还记挂着您?”竹兰面上露出喜色,问道。
自巫蛊事件落幕,凌烟被赶出宫,玉梅畏罪自杀,她身边亲近的人只剩下竹兰。凡事也都倚重她,只是不再如当初那般信任她。经过凌烟一事,她变得敏感多疑,心里不肯相信任何人。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只是也得分情况而言。
出事以后,皇上就没再来看过她,她心里也早已死心。那日安欢颜来此,说的那些事情,她细细分析过,她说得不无道理,不过也不能全信。但是孩子之事,她却起了疑心,难不成真是德妃利用她?那真正害死她孩子的人又是谁呢?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她被解禁,是指日可待,只要她重新掌握了大权,不怕查不出事实真相。眼下却是有必要和她联手对付其他妨碍她的人。而且据六局的线人来报,安欢颜掌权后,六局首当其冲成为三把火中的第一把火,借着先皇后忌辰一事,大肆排除异己。三局之中,平日里与她作对的那些奴才,几乎都被驱逐出宫。于她而言是好事一件,可是此举安欢颜显然得罪了后宫里那些女人。她虽然想不通,为何干冒着被众妃记恨的风险,也要大张旗鼓的除人,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是,她的人却是全都被留了下来。
后宫掌权人,说白了就是当女人的头,最重要的除了手里的权力,便是人心,而收买人心,比打击人心可要难得多。后宫的人,无论是皇上的女人还是做事的女官、女仆、管事太监、杂役等等,比不上训练有素,只听号令的士兵,只要将领的刀剑指向哪里,他们就向哪里冲锋陷阵,绝无二话。宫里的人,无论官职大小,身份高低,都有自己的势力或者要投靠的势力。而这势力之间,也有着复杂的联系,比如三妃,便是为着利益互相结盟。牵一发动全身,也是有可能的事。所以像安欢颜那般,不分敌我,不懂得拉拢势力,而是全部一扫而光,全都得罪,则是下下之举。
午后,安欢馨正坐在偏殿,挑选晚上参加忌辰宴要穿的衣服,就听竹兰来报,说是六局的线人送来了消息。竹兰将在线人那收到的关于昨晚椒房殿一事,告诉安欢馨。
用绘有青花缠枝花纹杯盖轻轻拨弄着茶叶,樱桃小口慢慢呼着气,看似悠闲宁静,然而眼中的那抹狡黠之色却表明安欢馨内心正在窃喜。暗暗地道,看来三妃也忍不住了嘛,也是,自己从安欢颜进宫前就已时不时在她们面前表示她不是个好相与的,隔岸观火这么久,终于看清了啊。
“娘娘,皇上不是最不喜欢别人去打扰先皇后的嘛,为何此次单单只是罚容妃、贤妃、淑妃三位娘娘在椒房殿跪了一晚?而安妃娘娘却连跪都免了,甚至还为了安妃娘娘打了淑妃娘娘,您说皇上是不是真心喜欢上安...”话还没说完,就被安欢馨那抹狠毒的目光吓得立即闭上嘴。
闷哼一声,放下茶盏,语气有些不悦的说道:“皇家哪有真感情!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至于为何只罚她们三人,本宫倒是可以跟你解释解释。因为皇上看出来那是三妃故意设计安欢颜,但是碍于三妃的背景势力和皇子公主的份上,不能明着因为这事处罚她们,只好借着打扰先皇后安宁的借口,小惩大诫罢了。安欢颜有孕在身,凭着那肚子里的龙种,皇上就会放过她。说起来还是沾了那个孽种的光!”话到最后,安欢馨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好似那孩子也跟她有仇似的。
话刚说完,皇上派人来宣她去清秋阁见驾。冰冷的神情立即变得柔和,让竹兰伺候着,随着来福去清秋阁。
高大伟岸的身影穿着绣有活色活现九龙龙袍,正襟危坐在书案后的龙椅之上,显得霸气威严。刚到门口,来福便伸手阻挡在竹兰身前,说道:“贵妃娘娘,皇上只见您一个人”
她既然打定主意过来,就做好了准备,转头对竹兰说道:“你就在殿外等着吧”
竹兰点头应是,安欢馨稍稍整理妆容这才迈步进去。上前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只见明晃晃的身影动也不动,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中的奏折,淡淡的声音传到安欢馨的耳朵里,“起来吧,听福贵说你想见朕”
“是,臣妾因痛失爱子,被人利用,害得妹妹受冤枉,连累凌烟至死,青兰受伤,臣妾在仁和殿思过多日,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故而特请求皇上,让臣妾去见妹妹一面,臣妾想当面向妹妹请罪”
安欢馨说得诚恳在理,即便不是真心,也会让人觉得她是真意。
将手中的奏折放到书案上,起身走到她身旁,拉住她柔软的双手,温声道:“欢馨,你出身相府,端庄识礼,又待人和善,因此即便你没有诞育龙子,朕也破格封你为贵妃,就是要告诉你,皇家虽看重皇子,但更看重其本身品性,否则就算你生下龙子,教导出一个不成器的皇子,才是最大的罪过!太皇太后也非先皇生母,但他抚养先皇长大,又扶持先皇继位,恩大于天。无论是先皇还是朕,都十分敬重皇祖母,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闻言,安欢馨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好似耳鸣一般,双眼也好似罩上一层薄雾,看不真切他的面容。他这是在暗示他要许她做皇后?
“您,您,您是说...要臣妾做皇...”磕巴了半天也没敢说出后这个字。
元辰熙却是嘴角上翘,明朗的笑容瞬间展现在她眼前,说道:“事情过了这么久,安妃心里多少也放下了一些,你若是好好赔罪,朕想她会原谅你的,只要她开口求情,朕就可以名正言顺解了你的禁”
安欢馨感动的一塌糊涂,张了半天口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反而眼泪倒是哗哗的流出来。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多日的委屈与不甘,此时尽情发泄出来,哭了许久。
元辰熙陪着她哭完,这才说道:“去吧,今晚的忌辰宴别迟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