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被逐出宫的宫人确实是奴婢等人自作主张派人杀死的,但奴婢是为了娘娘着想,也是为了避免他们出去之后心怀不轨,意图污蔑娘娘您。”吕尚功迫切地解释道。
吕尚功急忙向安欢颜表示自己的忠心,可是她不知道,这样的解释,这样的说辞,反而让安欢颜更加生气。
安欢颜神情微凛,眉头蹙得很紧,眼神也散发着一股沁人的寒意。
还未等其他人开口求情,安欢颜淡漠的声音响起,“这么说,倒是本宫曲解了你们的好意,误会了你们的用心,那么是不是需要本宫向你们道歉,还要道谢呢?”
“娘娘息怒!吕尚功不是这个意思。”
清楚知道安欢颜已经生气的宁尚功,来不及对其他几人打眼色,赶紧向安欢颜磕头道歉,生怕她的怒气冲天,不管不顾的处置了她们。
吕尚功也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连连磕头谢罪,说道:“娘娘,请您明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自然有其他意思。
关于她们派人去宫外处理这些被逐出宫的宫人的动机,安欢颜自己也推测过,甚至是站在她们的立场上来思考这个问题。
她们需要向自己表达忠心和能力,自己也需要向她们保证自己有权力在手,所以她们的行动倒也不是不可理解。
然而理解是一回事,接不接受则是另外一回事。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心里又是怎么想的,本宫不想再跟你们纠扯,你们也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娘娘...”
“娘娘,奴婢们...”
“好了,关于此事,你们有功有过,但功过不能相抵,本宫也要赏罚分明。”
“此事,奴婢们不敢奢求赏赐,这是奴婢们的分内事。”宁尚功神情严肃,语气也十分真诚。
在一旁伺候的杜鹃听了这话,不由得微微动容,越来越佩服安欢颜的智慧,能将这些人拉拢到自己身边,更是越来越欣赏宁尚功老练的为人处世的哲学。
安欢颜刚刚才说要过赏罚分明,宁尚功则急着表示自己和其他人不需要赏赐。她并非不要赏赐,而是不敢要,接受了安欢颜的赏赐,便要接下安欢颜给予的惩罚。
杜鹃能够想明白,但是为了保住她们对自己的忠心,似乎理应按照她们的想法行事。
可是,安欢颜却偏偏不。
“即便是分内事,本宫也不该漠视你们的付出和努力。”
安欢颜的一句话将宁尚功的小算盘推翻了,她虽不甘心,却也不再多说什么。然而其他人却没有很快的反应过来,这么简单明了的几句对话里包含着的意思。
“你们既求本宫插手六局选人入宫之事,那么本宫便应了你们的请求,也算是给你们的赏赐。”
六局是六局尚宫的地盘,自然不希望别人处处插手。
安欢馨如此,安欢颜亦如此。
但是两厢相比,她们更愿意让安欢颜做主插手此事,毕竟比起贪欲更多的安欢馨,她们更愿意选择安欢颜。
然而安欢颜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甚至可以说比安欢馨还要恐怖。
因为安欢馨只是贪欲作祟,想要一统后宫。
可是,安欢颜的目的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她曾许诺她们只要她们能够彻底掌管六局,她不会干预她们,插手六局的事情。
但是,谁懂明白,只有将六局或者宫内其他各司各部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个人才是后宫真正的主人。
安欢馨如此想着,多年来也按照自己的计划一点点在渗透六局以及其他各司各部。其他人,如容妃等人也是在如此行事。
可是安欢颜并没有那样做,对她们也并没有过多管束,
若非她们自作主张派人杀害被逐出宫的的宫人,只怕安欢颜也不会关心此事。
这段时间,掌宫之权一变再变,可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动过六局。这与宫内复杂多变的形势有关,肯定也与安欢颜有关。
暗地里她们不知聚在一起,商议过多少次,得出的结论却只有一个。所以,她们不顾竹兰的监视,也要多次来明德宫求助。
她们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行动、想法早已被人看穿,眼下的她们除了被动的接受,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要求。
“即是你们所求,这赏赐你们也应该满意。那么,接下来就说说惩罚吧。”
“娘娘...”
“娘娘...”
“娘娘...”
“娘娘...”
“娘娘...”
“娘娘...”
抬头仰望着无比冷漠的安欢颜,她们内心充满了绝望。
这赏赐固然是她们所求,可若是无命享受,得到了又有何用,还不是白白便宜了旁人。
安欢颜没有理会她们凄惨哀呼声,微微转头望向杜鹃,吩咐道:“杜鹃,笔墨纸砚伺候。”
今日与六局尚宫见面,安欢颜并没有提前向杜鹃透露,更没有向她解释过自己与她们见面的目的。
所以从头到尾,杜鹃没有发出过任何自己的意见,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听到安欢颜的吩咐,她依旧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笔墨纸砚这种东西,自然是要用来写字的。
然而是谁要写,究竟要写些什么,却无人知晓。
当杜鹃按照安欢颜的吩咐将笔墨纸砚摆在跪在地上的六局尚宫面前时,她们依然没有反应过来。抬头呆呆地望着安欢颜,似乎是在询问这么做的理由。
安欢颜没有再卖关子,也没有再故弄玄虚,明明白白地对她们说道:“宫人出宫被杀一案的始末你们最清楚,那么由你们来执笔也最合适。”
“娘娘,您这是要我们写认罪书?”吕尚功不可置信地喊道。
吕尚功的声音很大,似乎整个明德宫都可以听见她那嘶吼的凄厉声。
可安欢颜好像没有听见,她神色依旧淡然,平静地说道:“所有参与这件案子的人都要出现在这张纸上,包括他们做过什么,最好不要有半句假话。”
“娘娘,您这是在要我们的命!”一起怯懦胆小的宋尚功也终于开口质疑,只是底气不足,声音也不够大,听上去却别有一种感染力。
“娘娘,奴婢不懂,您这是什么意思?”
比起其他人,宁尚宫则是显得淡定许多,她尽可能的掩饰着自己真心的情绪,只是话语间仍然分辨得出她的声音在颤抖。
“本宫这是在做什么,你们心里有数。不过,你们也不需要太过担心,本宫要这个东西不是为了要挟你们,只是想了解了解,你们所谓的忠心,到底还有几分是值得本宫看重的。”
如此没有诚意的解释,她们自然不肯接受,只是她们几人都从那些话里得到了一个信息。
“娘娘,您若是相信奴婢们,自然不需要这个东西,也不需要根据这几张纸来衡量奴婢们对您的忠心程度。”
“宁尚功这话很有力量,可是本宫不需要听这些看上去很有道理,实际上却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费话!所以本宫想与几位尚宫重新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
安欢颜略微停顿,发现她们几人都很疑惑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解释。
“人与人之间存在着很多关系,也因为这些关系产生了一些特有的名词。比如我们之间,用主仆来形容最恰当不过。可是这种关系并不可靠,在危难之际,主子可以牺牲奴才,奴才也可以选择背叛主子。”
此话一出,冬暖阁内一片安静。
因为这话太过的不可思议,也因为这话太过的真实。
真实本来就是丑陋的。
“六位尚宫有求于本宫,本宫也同样需要六位尚宫的帮助,与其说是主仆,我们之间更适合用合作伙伴四个字来形容。”
商人之间往往会用到这四个字,因为各取所需,便互相帮衬或者利用,以此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这种关系是否也同样适用于她们与安欢颜,这就需要细细考虑。
然而这话虽然听上去不太可靠,可是却非常的吸引人。
如同安欢颜所说,人与人之间存在很多关系,比如父母与子女、朋友、敌人、陌生人等等,但最为可靠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亲情、友情、爱情,而是利益的牵绊。
安欢颜作为皇妃,是主。
她们作为六局尚宫,是仆。
她们之间的关系很容易被定义,然而这种定义却并不准确。
安欢颜的提议可以说是非常的诱人,不仅仅是地位的改变,更重要的是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如此对待过她们。
安欢颜将她们当做了可以交易的合作伙伴,而不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可以任意差遣的奴才。所以她们自然不会拒绝,即便她们几个人没有聚在一起讨论安欢颜的目的,没有讨论此举是否对自己有利。
此时,她们几人的心意是一致的,那就是同意安欢颜的提议。
她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齐齐望向安欢颜。
没有任何的言语,也不需要任何的言语,只是一个眼神就够了。
安欢颜看到了她们炽烈的眼神,自然也能明白她们想要表达的意思。
“既然是合作伙伴,那么你们需要的本宫已经应了。本宫要求的,你们也不应该拒绝。有来有往才是正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