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处望下去,南诃寺中香火繁盛,村民络绎不绝,都是来烧香礼佛虔诚求拜的。
这和茅山上时有时没有的香火供奉形成了鲜明的比对,也令杨成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心中更是萌生了在这些地方修建道观的想法,只不过这想法现在还不太可能。
有落叶峰在,他们连茅山都敢撼动,别说是小小的道观了,恐怕还未建成就要被他们整个掀翻。
而且有两个和尚也把杨成子拉回了神,看着南诃寺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有两个和尚一人背着一个包袱走出了南诃寺。
这两人引起了杨成子的注意,片刻功夫就到了山下,弯弯绕绕的没一会便跟上了两人。
虽是佛门中人,但两人看着鬼鬼祟祟,一路的东张西望,一看就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杨成子十分淡定的跟在两人二三十丈外,两人像要出远门一般,一路走了快十几二十里地,来到了一个村子。
此前平邪事的时候杨成子来过这村子,这村子靠山,相对来说比较偏僻,可越是这种比较偏僻的地方,邪事就越多。
心里猜想着两人不会是来解决什么邪事的时候,这两人就这么突然蹿进了林子里。
前面就是大路和村子,并没有什么格挡,生怕被发现,杨成子并没有跟进林子。
但已经在村子附近了,他清楚这两人肯定是为了这村子来的,所以静观其后就行了。
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最好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不然他们南诃寺恐怕就逃脱不了关系了。
没一会,原本高阳的天色变得阴郁了起来,像正道被遮掩了一般,本就有些黑洞洞的林子没了缕缕阳光就显得更为阴森黑暗了。
没等多久,也就小半炷香的功夫,两个道士从林子里走了出来,看到的时候杨成子都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穿着茅山弟子的道袍,梳着发髻戴着弟子的竖冠,手中还有着两柄剑,但杨成子一看就知道那不是法剑。
这两人就是刚才进林子的那两个和尚,此番这么一装扮,立马就成了两个像模像样的道士。
而且有头发和没头发,那长相看起来相差甚大,杨成子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南诃寺的和尚还有这般乔装打扮掩人耳目的本事。
跟随着两人进了村,两人的举动更是让杨成子眉头紧皱,他算是彻底弄明白了,为何有些村子里的村民会对他们茅山弟子这么不待见。
进村没走几步路,两人便碰到了村民,只不过打招呼的方式显得非常粗鲁。
村民年过五十牵着一头牛,像是要去田里耕地,和他们迎面碰上了,见两人有些面生便一时忘了让道。
就在三人快要撞上的时候,那两个假道士让了路,其中一人破口大骂道:“你眼睛瞎了么?我们茅山道士来你们村斩妖诛邪,你故意拿个牲口堵我们,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说话那人横眉怒目凶狠的很,村民一听茅山道士,没有和两人计较言语上的粗俗,立马抱歉道:“对不住,对不住了,我这年岁大眼睛有些看不清了,一时没看清两位,小道长对不住了。”
可村民一脸的歉意并没有让两人收敛一些,反而继续叫骂道:“哼,穷乡僻壤的,真不知道师傅为何要我们下山救他们,这些人死了又能怎么样,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你……”
村民有些不敢相信,他没想到昔日助他们驱邪挡灾的茅山弟子能说出这种话来,眼神之中又是震惊又是愤怒。
“师兄,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些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每天不是种田就是种田,活着的确没什
么意思,可若是没有他们,谁到山上来给我们香火供奉不是,所以啊,该救还得救。”
“你们!你们这两个茅山弟子,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哎呀,乡亲们啊,乡亲们啊,你们出来听听啊,听听他们说的这到底是不是人话。”
这村民实在是气不过便大声喊叫了起来,想要把村里人都喊出来评评理,茅山弟子太不像样了。
就这么个举动,彻彻底底的把茅山给抹得乌黑。
没一会,听到了呼喊的村民都乌央乌央的围了上来,少有年轻力壮的,大多都是些年岁略大的大爷大娘。
“什么事啊,老牛。”
“是啊,是啊,你这又有什么不开心了,大白天的不耕地嚷嚷什么呀嚷嚷。”
“这不是道士么?”
“哪的道士?”
“看着好像是茅山道士吧。”
人一围上来便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两个假道士见人围上来也没有半点慌乱,非常的淡定,一脸的无所谓,那样子像极了公堂之上,已经买通县太爷的富家公子。
“气死我了,你们听听,他们两个这叫什么话,说我们庄稼人活着没意思,救我们是为了香火供奉,你们听听,你们听听!”
“怎么,有说错么?你们是不是睁开眼睛只有种地?活没活着有多大区别吗?这话有错么?”
“……”
众人乍一听那是立马火冒三丈,这种话对他们庄稼人来说那是奇耻大辱,种地怎么了,皇帝吃的粮食还是地里种出来的呢,这么说分明就是看不起他们,根本不是情愿帮百姓驱邪挡灾。
要说这些大娘种地可能是种不太动了,可若是骂人吵架喊冤上吊,她们可是一把好手。
片刻两人就被一阵叫骂给团团围住了,老牛见村民们个个怒火中烧,也是骂得起劲,那阵阵指责此起彼伏,连远处的杨成子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杨成子并没有上前阻止,这名声已经臭了,不差这一个两个,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才是真的。
“行了行了,人多声音大你们活着就有意思了么?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一个个的脚都踏进棺材了,骂人倒是挺有劲,真是见了鬼了。”
“你们这些老不死的若是没有我们茅山道士,你们早几十年都埋地里了,还能在这喘气骂人?信不信我一剑砍了你们。”
说着还拔剑吓唬了一通,那剑只拔了一半就把这些村民吓得够呛。
这些道士斩妖诛邪都不在话下,何况是杀个人,一个个的立马都退开了。
那心有余悸的样子,着实把其中几个老太太吓得不轻,老牛年岁不算大,害怕是害怕,可这口气着实是有些咽不下。
“你们茅山道士太不像样了,我们村里有没有祸事不用你们管,日后你们也不要来我们村子了,我们村子小,容不下你们这些道士!”
“就是,我们不要你们这些道士。”
“日后看谁去供奉你们!”
“太不像话了……”
一句句的指责传到了杨成子耳中,听得十分不是滋味,他师傅师祖历代先祖除魔卫道镇守一方天下苍生,那名声都被这些假道士给毁了。
心中怒意不小,可并没有动手,等待着他们两个假道士下一步要做什么。
和杨成子想得有些不一样,并没有后面的事,听到这些村民指责之后,两人收了戾气,当真就听了那老牛的话,非常不屑的离开了这村子。
要说这村子压根就没什么祸事,两个假道士根本就是随便找来的,目的就是要离间茅山道士和这些村民。
把茅山道士在这些村民心里的好印象给抹了,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了,他们肯定不会再去找茅山道士,到时候附近那些寺庙自然而然就成了替代。
跟着两人回了寺庙,要说这俩和尚定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来的时候在村子附近换了道袍长衫,回去的时候快要到南诃寺才重新换上了他们和尚的僧袍。
只不过杨成子没想明白,此前从林子里拿出来的剑是何时放在那林子里的。
回到南诃寺的时候天色快要暗下来,寺庙之中已经没了进进出出的村民,但香炉之中还有阵阵的香火气和青烟飘出。
杨成子停在了一棵树下,看着两人进到了南诃寺中,一个本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地方,竟然出现了这些恶僧,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随即想到了随常和尚为了镇压封印魑魅魍魉而圆寂,想起了江淮所说入魔之后是那个佛门高僧将其佛法念力渡入其神识助其恢复清明。
回忆中更是不少师傅师叔曾经说过的,关于佛门高僧舍己为人的事情,在杨成子心中,佛门和道家一样都为这天下苍生黎民百姓。
可现在他眼前的佛门是一个被欲念所掌控的世俗之地,为了和茅山一较高下竟然不惜栽赃陷害,可耻的程度已经是邪师恶道的不择手段了,假以时日定会成为一方祸害。
看着南诃寺寺庙大门之上的三个大字,杨成子眉头紧蹙,眼神之中带着些许怒意,踏进了寺庙之中。
“施主,今日我们南诃寺香火已灭,还请明日起早吧。”杨成子刚刚踏进南诃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便走了过来,客气的说道。
杨成子有些惊讶,“小和尚,把你们方丈喊出来,贫道有事要找他说说。”
“不知道长道号?”
“道号青衣,茅山掌教之人。”
“啊!道长稍等,我去叫方丈师傅。”
小和尚离开,杨成子站在了大香炉前边,随意的打量起了南诃寺,还别说,上边看下来和站在里边看,那是大不一样。
光是大小就差了许多,整个南诃寺要比杨成子想得大的多,光是眼前这香炉都要比一般的香炉大上许多。
比他都要高几个头,层层叠叠的像个高塔一般,黝黑漆金的炉身,显得比茅山上的香炉要气派的多。
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大殿,而是一大块地,一大块坑坑洼洼的砖石地,看那整齐的坑洼,应该是庙里的弟子练功用的。
边上就是一个真正的高塔,七八层高的高塔非常突兀,杨成子也算是走南闯北了,这么高的高塔他可少有见到的。
离塔不远处,有个大铜钟,大铜钟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经文,铜钟之上那已经褪漆的一大块,应该就是被人给敲褪的。
大铜钟前边那根敲钟的敲钟棍已经被盘的油光发亮,看得出来这应该是真和尚,至少敲钟没有偷懒。
南诃寺的前院非常大,不少石雕佛像在院里显得肃穆端庄,虽然受着日晒雨淋,但这些石像加之香火气,让南诃寺有了更浓郁的佛门气息。
看了有一会,七八个武僧模样的和尚各个眉目不善的跟着两个身穿袈裟的和尚从大殿之中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杨成子一眼便认了出来,就是那日独自上茅山说要和茅山做个赌注的通蝉和尚。
他也一眼认出了杨成子,微微侧身和边上的袈裟和尚说了些什么,不用猜也知道这人定是方丈了。
杨成子走过了大香炉,正视一行人,与此同时也察觉到了暗处已经埋伏了不少人,这南诃寺果然不是正道。
并没有开口,而是等着这些人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