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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罚跪

晚风残 攸瑀 5512 2022-11-04 18:22

  贺北宸在一栋红色的居民楼前停住了脚,谭玙璠跟在他身后喘着粗气,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北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想要转过身去看个究竟,玙璠见状藏到了墙角,她不愿意北宸发现自己。

  北宸一转身,看见的只有茫茫夜色,一个人也没有。想想真是可笑,怎么会有人跟踪自己呢?刚一萌生的念头就被贺北宸掐死在了摇篮里。

  他没有时间耽误了,因而又飞速地向单元楼内走去。谭玙璠长舒了一口气从墙角处走了出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走进楼道,谭玙璠更加小心翼翼,她屏住了呼吸,每一个都变得更加轻盈,就害怕贺北宸起疑心。

  忽而玙璠听见“啪”地一声,应该是关门的声音,北宸理应到家了。玙璠想着不觉加快了脚步,向楼梯上走去。

  贺北宸刚一进门却见谢澜坐在饭桌前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眼神冷淡至极。女人的两只手相交在胸前,就那么望着自己。饭桌上还放着一枝竹棍,虽然它天天都放在那里,但现在看起来总是有些令人害怕。

  “妈,我回来了。”北宸还没有换鞋,看着母亲的眼神充满了胆怯。他已经感觉到了谢澜的怒火,但并不清楚,她会把自己怎么样。

  谭玙璠已经走上了楼梯,她来过这里,如果她没有记错的,应该就是这户人家。看了看门口的对联,玙璠便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没错,应该就是这户。

  北宸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女孩想着不禁有些心急,便将耳朵轻轻地贴在门上去听。

  “你还有脸回来呀?”谢澜说着拿起了放在饭桌上的竹棍来来回回地在手中摆动,“说吧,下午没有在家干什么去了?”女人开始审问起他来,眼睛里充满了怒色。

  “我……”母亲的质问竟然让贺北宸哽咽了,虽然害怕,但他没有撒谎的习惯,既而实话实说,“我去电玩城了。”他的声音很冷,似乎已经做好了被惩罚的准备。

  “你今天的卷子写完了吗?”谢澜的眼神像是一把尖刀直朝北宸刺来。她料想贺北宸一定没有写完。

  “没有。”北宸一向敢做敢当,没完成是事实,他也没什么好隐瞒了。男孩抿紧了唇,双手开始不自控地颤抖。趴在门口的谭玙璠听得胆战心惊。

  “没写完你还好意思出去吗?你个畜生。”谢澜的声音高得可怕,把玙璠吓了一跳,她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她居然骂北宸畜生,他仅仅是出去玩了几个小时而已,至于吗?

  贺北宸倒对母亲的口不择言习以为常,他已然对这肮脏的字眼忍气吞声,“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有些疲倦,我想要放松一下。”虽然有些忐忑,但北宸还是尽量想把自己的观点表达的更清楚一些。

  “你想要放松一下?这只是你偷懒的借口吧?”谢澜慢慢地走近了他,北宸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早就说了,不是不让你放松,但你要把每天的任务先完成呀,我说过没有?”她显得更加生气了,颈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那你把我的话当什么了?”

  贺北宸站在门口默不作声,这是他大部分时候与谢澜交流的状态。他不打算解释,因为在母亲面前,他没有任何的理由可言。

  他不反驳谢澜,却也不回答她的问题。这算是一种沉默的对抗吧,谢澜却不吃这一套,她现在的怒火也不是一场怒火就可以平息的。

  “跪下。”谢澜的一声令下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她望着面前疲倦的少年却没有丝毫的心软。玙璠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她多么希望北宸能够硬气一点,但他没有。他双膝跪地的声音在玙璠听来异常的刺耳,一把重锤砸向她,将她砸的粉碎。

  北宸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他的双膝感到了无语伦比的痛苦,现在每一秒对于他来说都是煎熬。谁能想到表面上风风光光的贺北宸在背地里却狼狈不堪。

  他对于痛苦的承受能力很强,但并不代表是毫无底线的。痛,深入骨髓,那层单薄的校裤现在看来毫无抵抗能力。人的膝盖生来就不是用来下跪的,北宸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他狠狠地咬紧了自己的下唇,都快要咬出血来。

  再看看谢澜,她悠闲地坐在饭桌旁磕着瓜子,她什么话也不说,就当贺北宸不存在似的。终于男孩跪不住了,他的身体开始前倾,略微稚嫩的手掌按在了地板上,似乎想要减轻一点双膝的痛苦,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给我跪好了,让你动了没有,不懂规矩的东西。”谢澜无休止地指责道,她对于北宸的举动非常的不满。她不是没有看出了贺北宸的痛苦,但却没有丝毫的同理心。

  谭玙璠仍坐在门口,她咬紧了牙关,双拳不自觉地紧握了。谢澜这个女人,她把北宸当作什么了,是她养的一只狗吗?

  对于母亲的无理取闹,贺北宸却没有丝毫的怨言,他不希望她生气。北宸慢慢地直起腰来,那双手也渐渐从地板上松开。但就是那一瞬间,北宸的双腿就像是挨在了针毡上。

  “啊。”男孩大叫了一声,他的面部表情都变得扭曲,“我知道错了,您能换个方式惩罚我吗?我真的……”北宸说不下去了,他的声音变得颤抖。

  “换个方式?”谢澜笑了,但她的笑实在不好看,是那种冷笑,“贺北宸,你是在和我讲条件吗?一天不收拾你,你就要上天。跪好了,跪到我满意为止。”女人的声音尖得可怕,也更让谭玙璠恶厌。

  房间里忽而安静了下来,北宸咬紧了自己的牙关,汗水浸湿了他的校服,忍,忍,他要忍到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无比地痛恨自己的双腿,如果可以的话,贺北宸真想把它锯掉。

  “痛苦吧?”谢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痛苦就对了。因为你真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我早就说过了,你和别人不一样。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玩,你不行。你想比别人优秀,就要比别人吃更多的苦。但你呢,对自己要求太低,所以,你活该,也不要怪我心狠。”

  贺北宸的头越来越低,他明白,他为什么和别人不同。他太累了,他只想做了普通人,他也想体会到同龄人的快乐。为什么?为什么他贺北宸就要这么压抑地活着?

  “现在,把你的卷子拿出来。给我跪着写,什么时候做完了,什么时候再起来。快点。”谢澜双手叉在腰间,宽容,理解,这般美好的字眼就从未在她的字典里出现过。

  贺北宸的下唇被他咬出了血渍,他想哭,却已经难过的哭不出来。他伸出胳膊,将地板上的书包拿了起来,正在拉书包的拉链,耳边忽而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这么晚了,来干什么?”谢澜没好气地喃喃道,又白了贺北宸一眼,“和你没关系,你给我跪好了。”女人踏着拖鞋向门口走去,但敲门声却越发的激烈。

  “来了,来了。”谢澜没好气地说道,女人打开了门,顿时愣在了那里。面前的女孩咬牙切齿地望着她,还没有等谢澜说话,玙璠就先开口了,“谢老师,打扰了,我觉得我有必要找您谈一谈。”

  “谭玙璠,怎么是你?这么晚了,你来我家做什么?”谢澜惊讶至极,玙璠的到来让她措手不及。

  “玙璠,你……”贺北宸应声侧过脸来,看来他的直觉是对的,果然有人来跟踪自己。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就是玙璠。他不愿意她看见自己落魂的样子,忽而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谭玙璠却没有搭理谢澜的话,而是径直走到了北宸的样子,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贺北宸,你给我站起来。你看看你什么样子,让你跪你就跪,你还有自尊吗?”

  贺北宸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双膝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却猛地被谭玙璠拽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又有些站不稳的样子,倚在了一旁的鞋柜上。

  “谭玙璠,你来干什么来了?我罚贺北宸和你有什么关系?”谢澜着实被玙璠的举动气懵了,这丫头竟然敢与自己对抗,简直胆大包天。

  “谢老师,这就是您推崇的教育方式吗?”谭玙璠异常的激动,她恨透了谢澜的蛮横,她更恨北宸的软弱,“他倒底犯了多大的错,让您这么对他?”小宇宙不发火也罢,发起火来也不是好惹的。

  “这是我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谢澜到现在都不知道谭玙璠是从哪里冒出来,她几乎被女孩吓了一跳,她竟然闯进了自己家还大声的质问自己。

  谢澜一味的逃避,但玙璠怎肯善罢甘休,“告诉我为什么?是因为他出去玩了几个小时吗?他出去放松一下怎么了?难道不可以吗?”

  谢澜原本理屈,现在却被谭玙璠问得哑口无言,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狠角色,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您说不出来了吧?他倒底做错了什么?”玙璠狠狠地白了女人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轻蔑,“我就不相信,您小时候没有出去玩过,您没有八点钟回过家。”她说着眼神变得越发的冷。

  谢澜现在就忽而处于弱势了,她竟然无话可说。只是有些焦虑地站在那里,不明白谭玙璠究竟想要做什么。

  “既然您也做过,那您就更没有理由去干涉他。”谭玙璠说着又有些心疼地望着贺北宸,“就是因为他放松了一下,所以您让他跪着,至于吗?您真正的了解他吗?您有体会过他的痛苦吗?”

  贺北宸就站在一旁,他也想说什么,却插不上嘴。玙璠今天的举动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不知为何,谢澜数落他的时候,他没哭。被罚跪的时候,他也没哭。但现在,贺北宸的眼眶却湿润了。

  “您不了解,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玙璠哭了,她似乎从未如此伤心过,“保重。”她哽咽了,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哭腔,只给北宸丢下了两个字,便摔门而去。

  谭玙璠跑了出去,她捂着嘴,强忍着自己的泪水,眸中的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门厅里的灯还亮着,谢澜呆呆地站在门口,像是被谁打了一棍子似的。

  贺北宸有些吃力地倚在鞋柜前,双膝的痛苦让他刻骨铭心,他不想动,不愿再忍受烧灼的艰熬。因而只是静静地倚着,望着谢澜,眼眸中是说不出的苦楚。

  良久之后,谢澜才缓过神来,她也有些疲倦了,“今天已经很晚了,你睡吧。”女人说着打了一个哈欠,自顾自地向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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