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小小圆桌一片狼藉,堆满了各样的零食袋子,还有一些肆无忌惮的痕迹。巧克力球的碎屑,油炸薯片的残渣,只被咬了一口的芒果干,还有几滴可乐汽水沾在了饭桌上,看上去黏黏的。
原本漂亮的巧克力蛋糕也被两少年风卷残云,只剩下了一些奶油还沾在蛋糕礼盒的盒底。
贺北宸感觉自己的肚子都突出来了,他从来都没吃得这样饱过,“晏桉,你们家的零食太多了,吃的我都撑了。”他笑着有些打趣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那当然,我们家可是开杂货铺的,什么吃的没有啊?你还想吃什么,给我说,我去给你拿。”桉子说着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脸颊上扬,一副骄傲的样子。
“还吃?”北宸有些惊讶地望着他,“都快撑死了,不吃了,不吃了。”少年说着慌忙地摆了摆手。桉子却不以为然,他自小就是吃零食长大的,这么点零食还能难倒他不成。只见他又拿起了桌旁的一袋果丹皮,抓住一颗直往嘴里送。
贺北宸就是贺北宸,玩乐过后他便有些清醒了,看看外面的天色,发觉已经很晚了。虽说最近在与母亲打冷战,但北宸知道分寸,他还是要回家的,因而略微扫兴地问道,“桉,现在几点了?”由于自己的手机没电了,他像是思虑很久才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现在。”桉子一边吃一边按亮了手机屏幕,“现在,北京时间晚上十点半。”当他将这句话吐出口时,才意识到现在有多晚。可父亲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为何他进个货花费了这样多的时间。
“哦。”北宸只吐出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他原本想说的话却没有吐口。本来打算回家了,可叔叔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生日一年只有一次,他也希望晏桉可以玩的尽兴。
果然是铁哥们,晏桉也不是没有看出北宸的为难,少年的眉头不经意地拧了一下。可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也被桉子给捕捉到了。因而还没有等北宸说话,他便先开口了。
“宸,现在已经很晚了,不然你先回家吧。”桉子的嘴里还嚼着果丹皮,因而话语听起来含糊不清。他说着望向坐在自己身边颇为严肃的少年。
“那你……”北宸没有再说下去,他对晏桉总有些不放心的样子,若是自己现在离开,那桉子就要一个人在小杂货铺待着了,那他的心里该会很失落吧。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自己若是再不回家,真有些说不过去了。他越想便纠结,理不出个头绪来。
“嗨,你担心我做什么呀?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一个人待在杂货铺没事的。”晏桉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他有些口是心非了,其实他打心底希望北宸可以陪着自己,毕竟,孤独的感觉并不好受。
“那,我回去了。”贺北宸的话慢吞吞的,带着明显的犹豫,“嗯,你在吃会儿零食,等会儿叔叔就回来了。”北宸这副样子就像是在安慰一个还没有断奶的孩子。
“要不,这么晚了,你直接睡觉也行。”他又觉得有些不妥,便接着补充了一句。
“好了,宸,你就安心回家吧。你不用担心我的。”桉子着实感谢起北宸来,他对自己的关怀总是这般细致,如此细微的事情,他亦能替自己考虑到。
“嗯,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北宸已经走到了店铺的门口,不知怎的,他忽而想起了玙璠,这大概就是把一个人放在心上的样子吧,因而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应该把玙璠叫上了,她喜欢这样的场合,她应该很开心。”
晏桉也从饭桌前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向他,“玙璠。”少年想着嘟了嘟自己的小嘴,“小宇宙可是个大忙人,她今天半夜还要去拍流星呢,哪有时间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呀?”他说着又像是有些不满。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北宸忽而开始激动了起来。
“你说什么?玙璠要拍摄流星雨?”北宸张大了嘴,显得有些意外。他早就知道九月二十五日左右会有英仙座的流星雨,却没有想到玙璠对于这件事情也如此的关注。
“没错啊。”胖桉耸了耸肩,“这丫头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理说,小宇宙应该是不希望别人知道她这么疯疯癫癫的举止的,不过,北宸和她关系这么好,告诉他也无妨。桉子想着,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贺北宸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半夜要出去?那她去哪儿呀?去哪儿可以拍摄到流星雨?”北宸的声音很低,像是在思考着这件事。
胖桉却不明白北宸为何要如此关注这个问题,他挠了挠头,想了想,开始回忆起白天的事,“玙璠,她好像说,她要去教学楼的天台。应该是因为那里比较空旷吧,而且拍摄角度应该也不赖。”桉子似乎把玙璠下午告诉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哦。”北宸像是明白了,玙璠真是个聪明的丫头。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拍摄流星雨,像这样的事情也只有玙璠才能想出来。
当他的一只脚已经跨出杂货铺的门,他忽而想起了什么,猛的转过头来,“那,玙璠给你说几点了吗?”这句话一出口,贺北宸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玙璠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他也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她的生活。
晏桉正在收拾杂乱的饭桌,北宸这一转身,倒把他吓得不轻,“你吓我一跳。”他无意识地吐出一句,他想了想又认真地回答道,“玙璠貌似说的是半夜三点。”回答完北宸的问题,桉子又觉得好笑,“怎么了,北宸?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你不会,不会是想和玙璠一起去拍摄流星雨吧?”他开始大胆的揣测,但事实证明,晏桉的推测是正确的。
下一秒,贺北宸的脸就红的像个西红柿,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胖桉的问题。“啊?你还真要和她一起去呀?”桉子惊讶极了,他不知道北宸也会做这样他想象不到的事。
“哎呀,没有啦。”晏桉的疑问倒让贺北宸不好意思了,少年赶忙向他辩解,“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他又显得有些心虚,不过想想,玙璠是真心热爱摄影,她都肯半夜爬起来去做一件在常人看来并没有多大价值的事情。
北宸也不宜在晏桉家继续逗留下去,“好了,我真的走喽。”他说着冲桉子摆了摆手,跨出了杂货铺的门坎。
“嗯,明天见。”晏桉也朝他挥了挥手,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天黑了,路上小心一点。”
“好,我知道了。”虽然桉子说的就像是废话,外面天色已晚,对于如此警慎的北宸来说,他自然是会小心再小心,但少年的话却让他听起来很温暖。在他的身边,还有人在乎自己,担心着他的出行。
当杂货铺的门被关上了之后,桉子意识到这么空荡荡的房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收敛起了自己的笑容,转过身去,开始收拾起那一桌的残渣。
而贺北宸刚一走出杂货铺就开始飞速地向家跑去,虽说最近在与母亲打冷战,但他未免也有些提心吊胆,谢澜的作派如何他比谁的心里都清楚。若是她已经睡着了,那就好办。可若是谢澜还没有睡着,她又会把自己怎样贺北宸就无从而知了。少年想着,心中不自觉的开始打鼓。
晏桉家的杂货铺离北宸家并不近,平日里若是一起回家,这一段贺北宸总是要骑很长时间,但今天显然是个例外。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北宸骑得很快。
昏黄的路灯打在快要凋零的秋叶上,这样的夜晚更增添了些许的凉意。贺北宸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上的校服在此时显得很单薄,但他却顾不了这么多了,飞速地向家驶去。
当单车驶到居民楼前时贺北宸不觉呆住了,只见一栋楼都是一片漆黑,只有一扇窗中,一盏灯还孤伶伶地亮着。
黑暗中,少年轻咳了两声,翻到了家门的钥匙,他屏住了呼吸,轻轻地转动了一下门锁,“妈,我回来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像是没有什么底气。
房间里却空荡荡的,只有鱼缸里的鱼还在游动,也没有人搭理他,只有门厅的灯还亮着。贺北宸便小心翼翼地拖了鞋,蹑手蹑脚地向客厅走去。
只见客厅里躺着个人,谢澜穿着件睡袍倚在自家的沙发上。女人睡得很沉,头发很自然地披着,看样子是做在这里等自己许久,不经意间睡着了。
北宸忽而有些愧疚,他拿了件小毯给母亲盖上,又轻轻关上了门厅的灯,生怕惊扰到她。
今天真是令北宸疲倦,他不是在与母亲冷战吗?可她又为自己留灯这样晚,北宸想了想叹了口气,也没有了什么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