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柳芽整理行装,见姨父陈饶的身影在窗外晃动许久。
她推开窗户,面无表情递出三张药方:“这是齐刺史其后所需的丹药配方。”
姨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生恐有诈:“是…是真的方子吗?”
柳芽鄙夷道:“我与你们不同,不会一边怀成仙之梦,一边行作恶之事,置无冤无仇的齐刺史于死地。”
姨父稍稍放下心来,贪念仍不止:“你之前研制的丹药配方带去华胥山也无用,不如都留给我吧。”
柳芽将一叠药方重重拍在窗沿上:“你若是认为自己有资格,尽管拿去。”
姨父禁不住利欲诱惑,微颤之手前伸,触碰的那一刻,纸张忽然起火,霎那燃为灰烬,而他的手指痛似钻心。
躲在一旁偷看的陈萱灵当即冲上前谩骂:“死丫头,今日你在街上受辱之事我都已听说,你根本就不会仙术,别想吓唬我们!”
柳芽轻瞥一眼梁柱上的大蜘蛛,那样貌可怖的活物瞬间落于陈萱灵的衣襟上,惊得她大呼小叫、哭爹喊娘。
柳芽以恶制恶,冷声放狠话:“我被盗取仙气三年,法术确实有所荒废,不过仍比心术不正的凡俗之人强百倍,另外我重修仙术尚难以控制分寸,若是敢再来招惹我,下次施纵火术时保不准会将整座宅子都烧光!”
她重重关上窗户,神情即刻由威风变为庆幸,抚着胸口暗自松了一口气,近两日她重习法术,仅可略施纵火咒与移物咒,勉强可以点灯、晒肉干、燃纸与移动小虫,好在震慑凡间恶人足矣。
昔日饱受虐待时,她十分想狠狠报复这些黑心之人,不过如今恢复仙气,却懒得再与他们多计较,姨母全家狠毒愚蠢且贪得无厌,迟早有一天会因自作孽而引致杀身之祸,于她而言,前往华胥山修仙才是头等大事。
柳芽将《华胥仙门》与《仙界百珍志》两本书妥善收好,而后开始清点所需之物——猩兽肉干是重中之重,华胥山路途遥远,吃此物后可日行千里;引路的迷毂少不了,而且它夜里还可以发光,纵然身处迷雾丛林也不会害怕;祝余草得多备些,总不能饿死在半路上,这神草食一株便可保三日不饥;只吃草难免乏味,红藁糖也少不了,如红宝石一般的糖既甜滋滋又能解困乏,乃居家旅行必备零食;朱鳐鱼干可避恶鸟蚊虫,不过春寒犹在,想来也无过多恶虫,少带一些便好。
她从五条鱼干中取出三条包好,抬眼却见另外两条不翼而飞,四处找寻无果,疑惑间讶异发现鱼干纸包仿佛变大了,拆开一看竟然是五条,难道是自己昏了头?又或许…是这屋中有鬼妖?莫不是姨母串通巫六婆婆用邪术招鬼引怪!
柳芽双眼圆瞪,顺手抄起一根木棍持于手中,虽知无用,可好歹能壮壮胆,她警惕地环顾简陋柴房中的每一个角落,忆起辟邪咒可抵御百邪侵体,当即带着颤音高声背诵:“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乾坤明,气即道,环吾身,通神灵…显…那个…显神威?…神力?…神奇?…到底是什么来着…”
她的符篆咒术荒废已久,越是心急,越想不出后面究竟是何内容。
倏尔听到淡淡的男声悠悠响起:“多备无患。”
柳芽惊恐中连连后退,却被板凳腿绊倒跌坐在地,无论如何气势不能输,她挥舞木棍吓唬道:“何方妖怪,速速退散,不然…不然我的仙力可不会与你客气!”
那男声似乎笑了笑:“你打算如何不客气?”
这时她这才听清,声音竟来自于桌上那盏以纵火术点燃的油灯,难不成自己法术不精至此,招惹上了妖魔精怪?
灯火微闪,红中泛青,声音又起:“呆呆地望着我就可以到达华胥仙山吗?”
“你…你是油灯怪吗?”,柳芽脑中急急慌慌盘算对策,吹熄灯火再砸个稀巴烂,或许可以赶走妖怪。
油灯道:“难为你能想出这个名字,不如再现编一段降服油灯怪的咒语。”
柳芽追问:“你不是油灯怪吗,那会是什么?…灯芯怪…?”
油灯轻叹一声,火光摇曳:“我是多管闲事妖…你不整理行装了吗?”
柳芽感觉到它似乎不是恶妖,可还是小心翼翼地上前将所有东西挪的离油灯远一些,万万没有想到妖界如此神奇,多管闲事都能幻化出精怪。
油灯问道:“你是打算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一个包裹里吗?如果包裹丢失该怎么办?”
柳芽认为其言有理,确实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分成两个包裹确实更稳妥一些,谢谢你…多管闲事妖…”,这名字着实不大好,讲出口很像是骂街。
油灯火苗幽幽:“在你看来,仅凭这些东西足够到达华胥山吗?”
柳芽如实道:“确实不太够,但是青恒山上仅能找到这些,书上说去仙山的路上还能够发现其他有用之物。”
油灯仿佛点了点头:“要做有心人,仙物多备无患,愿你一路顺风。”
她见多管闲事妖似乎打算离去,急急说道:“等等…那个…你出现该不会只是为了教我筹备行装吧?”
“我想多管闲事时便会再次出现”,一缕青烟消散,油灯恢复如常,余留依稀松柏香,若似曾相识。
楚灵犀恨不能将油灯砸个粉碎——“什么鬼多管闲事妖,我们妖界不要面子的吗!明明是一股仙气,却偏要伪装成妖,你个变态死神仙,有本事就现出真身,姑奶奶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