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楼船里有几个玉冠锦袍的青年步履蹒跚的出来,小厮见他们都是脸带酒后晕红,神情亢奋的模样,也有些心惊,急忙的往花林跑去。
卫六娘和林琪正说笑着,看到跑到气喘吁吁的小厮,她道:“怎么了这是?”
小厮穿着粗气,急声回道:“姑娘,早前那船也跟着过来这边,我瞧着他们像是酒大了,咱们还是避开一点吧。”
卫六娘皱了皱眉,很不情愿。
小厮道:“我瞧了一眼,里面有贾家二郎。”
卫六娘表情立时微变。
林琪不由侧头看她。
卫六娘挤出一点笑容,道:“琪姐儿,要不咱们还是回吧。”
林琪点头,心里却有些诧异。
几人踩着莹白的落花,转出花林。
没等来到阜头,就见几个脚下发飘的浪荡子晃悠过来。
看到林琪和卫六娘,其中一个忽的站住,待到看清眼前之人,他发出大大的一声嗤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眼高于顶的卫大娘子,”他眯着醉意迷蒙的眼睛,走到跟前,轻鄙的打量卫六娘道:“怎么着,我听说再过两天就要定亲了,不知是哪家名门的公子啊?”
身后几人听了这话,不由嘻嘻哈哈起来。
卫六娘有些不自在的抿嘴,拉着林琪要走。
“别走啊,”贾二郎虽然醉得不轻,动作却挺灵活,一下子挡在了前面。
“贾二,你别太过分了,”卫六娘气得杏眼圆瞪,粉拳紧握。
“我过分,”贾二郎往前凑了一点,引得卫六娘厌恶的闪躲。
他面色红中泛紫,两眼赤红的道:“再过分还有你过分?”
“我自问待你一片赤诚,可你呢?”
他道:“我两次入凤翔,几番与家里抗争,一心想要求娶与你,可你却把我的真心弃如敝履。若论过分,谁能强过你?”
贾二郎一瞬不瞬的盯着卫六娘。
卫六娘到底没抗住他的视线,微微垂下眼,道:“贾大哥,我从没有戏耍你的意思,只是缘分这事真的很难说。说起来,大约是你我没缘吧。”
“没缘,”贾二郎刺激得冲过来,伸手要去抓她。
“贾少爷,”清影赶忙挡在前面,却被贾二郎一把推开。
“止儿,”林琪忙喝了一声。
止儿立刻上前一推,直接把贾二郎推了个踉跄。
身后几个酒鬼还算仗义,忙上前将他扶住。
“卫六,”贾二郎挣扎着站稳,狼狈中略带着悲怆,“你好。”
卫六娘有些不忍,却也只能什么也不说的快步离开。
林琪很识趣,上船便借口不适,回了舱室。
卫六经过这一遭,什么游兴都没了,便吩咐回城。
林琪听闻,便让船娘把她送去王家院子附近的阜头。
左右都是出来一趟,不如去看看将要做完月子的丹霞。
而贾二也在她们走后不久便回到船上,继续饮酒,没多会儿便大醉伶仃。
待到回到城里,他醉意迷蒙的下了船,却又不想回家。
站在热闹的街头,他转目四顾,心头一片茫然。
楼上有人望到他,忙起身下楼。
“贾兄,”来人拱手见礼。
贾三二抬眼,端量许久才辨认出来人,“原来是程兄啊。”
“正是,”程豫章呵呵一笑。
贾三二翻了个白眼,不太感冒的哼了声。
程豫章碰了一鼻子灰,不由讪讪,却也不敢给脸色。
程家早前投靠皇后一派,堪比烈火烹油,只可惜三皇子轻狂无度,铸下大错,大位已然无望,他们这些人也都是昨日黄花。
而贾家,早前虽名不见经传,但如今却是深受官家信赖,大皇子也很是倚重的左膀右臂,就是边关的军需,也有一大半都是贾家筹措的。
他要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必然要与之交好。
“贾兄,我与同窗在楼上饮酒,贾兄若有兴趣,不妨移步。”
贾二这会儿酒醒了几分,但就是这几分也让他很是难受,此时他最想的便是什么也不想,最好卧在酒坛里,那样就不会再去想卫六娘,不会心伤。
因此他虽不屑于程豫章,但他还是答应下来。
程豫章心头一喜,忙在前引路,将他请进厢房。
靠窗的桌子旁,一身着圆领长袍的青年笑着拱手,“贾兄,多日不见,你这气派越发的大了。”
“刘三郎,”贾二郎皱眉,“你们两个是同窗?”
贾二郎不知这刘三郎是如何搭上大皇子的,但既然大皇子对他另眼相看,那他也不好不卖几分薄面。
贾二郎自幼看惯了人脸色,而今转换起来也得心应手。
他面部表情微变,就已温和许多。
“我和程兄早前谋取功名之时,一起秉烛夜读,可算是妥妥的同窗了,”刘三郎笑着抬手请贾二郎坐到上位。
程豫章忙拱手,道:“惭愧,刘兄才高慧敏,非我之辈能及。与他同窗,乃是平生所幸。”
刘三郎笑着摆手,为贾二斟酒,小声道:“我听说官家有意重挫北辽,不知这事可是真的?”
“官家英明决断,此等军国大事自有绝对,我不过区区一八品小官,哪里有资格知道这些,”贾二虽然醉醺醺,但脑子还算清醒。
酒喝了,话却不漏半点。
刘三郎讪笑着应是。
程豫章见气氛冷了,忙倒酒,为活跃气氛,又让酒博士叫几个伎人过来。
没多久,厢房里便又唱又跳起来。
另一厢,林琪从王家小院出来,六子赶车,送她回去。
将近傍晚,闹市里充斥着各种香气。
林琪很轻易就从里面辨出酱羊肉的味道,林琪敲敲厢板,让六子赶去那里。
止儿灵巧的跳下车,去里面买了两大包酱肉,提上了车。
车子碌碌的缓缓走远,对面酒楼的厢房里,贾二眯了眯眼。
刘三郎顺他视线一瞄,正好看到止儿往车厢里钻,他呵的乐了下,道:“怎么,认识?”
贾二摇头,道:“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刘三郎道:“你该不会是认识她的主子吧?”
贾二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终于想起,这人早前就是狠推了他一把的那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