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素来对这些东西不太上心,与她而言,戴这个只是想与亡夫一起,见证女儿亲事而已。
只是她虽没他意,旁人却不会这般想。
寇氏此时只觉得顾氏是在跟她炫耀,意在羞辱。
她忍着气,随着顾氏的脚步进了荣禧堂。
老太君一早就得了信,正坐在厅堂里等着。
崔三夫人看了眼尚显木愣的寇氏,笑着上前见礼。
寇氏跟着福了福,只勉强挤出点笑。
老太君看出点意思,没有多说,只寒暄一会儿,便示意顾氏把人带去听涛阁商议正事。
待到人都走干净了,老太君叹道:“看来崔家对这桩亲事不太满意,林娘子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于嬷嬷扶着她往里间去,边走边道:“个人有个人的福气,崔家乃是名门望族,林娘子的身份,到底是有点……”
她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老太君忽的升起一个念头,片刻又打消了。
早前是她不愿接纳这个拖油瓶,而今她就是想要人家改姓,人家大约也不愿意了。
顾氏引着两人来到听涛阁。
喝了半盏热乎乎的茶,驱散身上寒意,崔三夫人便步入正题。
顾氏便让芸心去请了林琪下来。
崔三夫人慢品着茶,与顾氏聊起绣品。
因着崔十一的关系,崔三夫人最近很关注这些。
寇氏垂着眉眼,看似喝茶,实则以余光瞄着这间厅堂。
顾氏喜欢的大多精巧,芸心和微澜在布置上便习惯的这么做。
但寇家虽然名头上也是书香世家,可毕竟没落了,崔家又着意清贵,这等不菲摆件,从来不屑。
寇氏身为主母,便是知道库房里有不少,可周围无数眼睛盯着,她怎好搬去自己房里,看着顾氏自在的身在这样环境,想想顾氏身份,她心里很是不忿。
到底是商贾出身,就是这么不知分寸。
林琪步态优雅的走了进来,依次行了礼之后,便立在顾氏身后。
崔三夫人笑呵呵的把林琪叫到跟前,没口子的夸赞。
早前三人遇险一事,崔十一并没瞒着,崔三夫人出身冷汗的同时也拍着胸脯念佛。
幸亏林琪跟前有会功夫的丫鬟,也幸亏林琪精于调香,只片刻就察觉不对,不然女儿要是有个什么,她也不活了。
林琪听崔三夫人越夸越离谱,不由脸红。
那些秀外慧中啊什么的,跟她真心靠不上边,便是端雅大方,其实也就只能装一装而已。
崔三夫人拉着林琪到寇氏跟前,笑道:“大嫂子,你倒是说个话啊。”
寇氏这才抬了眼睛,淡淡道了句“甚好。”
顾氏正笑的合不拢嘴,见寇氏这样敷衍勉强,立刻拉了脸。
崔三夫人忙笑着打圆场。
顾氏看在她的面子上,也就不好计较,但她实在不是个擅忍的,便打发林琪上楼。
林琪倒是无所谓,对寇氏的态度,她一早就有了预料,现在这样已经比之前猜想得要好了。
她给顾氏递了个眼色,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极轻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厅堂里转而安静得厉害。
崔三夫人笑了笑,想要说话,却被顾氏以眼风制止。
小寒见状,便悄悄碰了碰寇氏后心。
寇氏也想起早前的盘算,终于露出点笑模样。
她拿了小寒一直捧着的锦盒,搁在几上,又从袖中取出崔硒的八字。
崔三夫人已经是怕了她了,忙拿了红帖子,递过去,道:“我这大嫂话不多,可心却是实的。陛下旨意一下,便欢喜的拿了帖子,又怕你嫌硒哥儿不成器,特地请了我来。”
她恳切的望着顾氏,软声道:“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接了吧。”
顾氏嗔了她一眼。
圣旨都下了,她就是不想接,也得接着。
她不太甘心的把林琪的草贴递过去,又受了锦盒,算是定亲。
崔三夫人松了口气,笑道:“想想,才见琪姐儿那会儿,我还想着这粉雕玉琢的娃娃还不知道要便宜哪家,没想到最后竟是便宜了我们家。”
顾氏笑道:“硒哥儿是个好的,珍珍能许给他,我也是放心的。”
话语里透着欣慰与安心。
寇氏皱了下眉头,怎么听都觉不顺耳,便托词家中尚有事情需要处理。
崔三夫人没想到寇氏竟厌恶崔硒到连一句好话都听不得,顿时气得牙根都疼,却只能强笑着起身。
顾氏将两人送出二门,回来便满是愁容。
待到进了听涛阁,她便嚷着头痛。
芸心见她脸色发白,吓得忙叫小夜过来。
没多会,林琪也急忙冲下来道:“阿娘,你怎么了?”
顾氏捂着脑袋,有气无力的摆了下手,道:“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林琪便看了眼雪姣。
雪姣立刻跑去后边,找了正在抓药,准备熬煮的小夜,查问究竟。
小夜道:“夫人肝火旺盛,又憋在身体里,喝副药,缓缓也就好了。”
雪姣将小夜的话告诉林琪,林琪深吸了口气。
不用想,定是寇氏把阿娘气着了。
林琪挥退芸心,走到顾氏身后,按压着顾氏的肩膀,道:“阿娘,你不用担心。崔家真正做主的是老夫人,她寇氏再了不起,也只能排第二,我只要讨好了老夫人,就算寇氏再看不上我,也奈何不得。”
“什么寇氏,叫崔大夫人。”
顾氏纠正完,又轻轻叹气,低声道:“你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那寇氏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平日里怎么都好,真要到主持公道的时候,她是向着你这个孙媳,还是向着她亲侄女?”
“我想她是向着门风,向着权势,向着能给崔家带来好处的人,”林琪见她也说寇氏,便知道她也是烦着这人的,立时笑呵呵的回道。
“你还有心思笑,”顾氏瞪她。
林琪轻轻摇着她,道:“没事的,我有师父,还有崔硒,而且我不是还有遐叔和你帮我撑腰吗?”
“她们要是真欺负我,难道你们会不管?”
“自然不会,”顾氏咬牙道:“要是她们姑侄敢联合起来欺负你,阿娘就拼着脸面不要,也要奏请陛下,准你和离。”
林琪没有答话。
从想通这门亲事开始,她就没想过和离。
内宅的战斗她从来不惧,何况她身后还站着这么多帮手。
芸心端着冒着热气的药汤过来。
顾氏撇开头道:“先搁着吧。”
林琪摇了摇头,接过碗,用调羹搅了搅,待到凉些便端到顾氏跟前,道:“阿娘,这药不苦,小夜加了好些甘草。”
顾氏看了眼林琪,厌恶的看了眼药碗,接过来,一闭眼灌了下去。
林琪忙接了芸心递过来的蜜饯,凑到顾氏嘴边,甜甜的道:“阿娘,压压。”
顾氏皱着脸,捏了两块桃脯,搁在嘴里,快速咬了几下,这才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