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可信,”崔硒道。
余下两成,估计是在为他自己的家人打算。
林琪重又垂下头,“那块令牌到底是什么?他们为什么就认定了是在林家?”
她喃喃,不知是在问谁。
崔硒沉默的将披风解下,搭在林琪身上,站在迎风面,为她挡住不时刮来的寒风。
雪姣从后面追来,看到两人踟蹰不前。
她看看头顶的太阳,小声道:“姑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了。”
林琪回过神,才想起没有跟崔硒道谢。
崔硒扶了她道:“后续我会处理,你在林家的宅子,我也会派人去整理,林老太爷的东西可要我派人送来?”
“不用,”林琪摇摇头,道:“我打算回趟福州。”
“这个时候?”崔硒一惊。
他将入春闱,若林琪此时出门,他根本护卫不及。
“是,”林琪笑了笑,“大皇子归来,官家心情好,身体也就好,少我一个问题不大。我可以托词陪阿娘在这儿照顾遐叔,只要小心些,动作快些,两个月便可回转。”
“不行,”崔硒道:“那太危险了。”
“怎么才不危险啊,”林琪道:“我这一家子都弄成这样了,到现在还不知道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这不是太冤了?”
“而且我也想走这一遭,没准还能调出后面那人。”
崔硒道:“那也不用你去犯险,没准……”
“我主意已定,”林琪打断他,微扬着下巴道:“过两日我便走。”
崔硒看她一眼,而今他对她的性子摸透几成,知道劝没有用,即便推测那里有可能什么也剩不下,也只能帮着她。
“那我派几个人跟着,止儿也带着,有她贴身护着总能好些。”
“止儿留下,”林琪道:“我听说她还有师姐,要是方便就派个来,要不方便就算了。”
“好,”崔硒道:“我那船从船场开出来需要时间,等它到了,你坐那个走。”
林琪点头道谢。
她麻烦他这么多,再客气就矫情了。
雪姣焦急不已,听两人说了没完,又催了催。
泡个汤要是用一两个时辰,奶奶怕是要派人来捞了。
崔硒知道林琪这回出来时间很紧,便送她出门。
回到庄子,林琪就让人回观里送信,她要在庄子里陪阿娘,一同照顾遐叔。
转头,她又跟顾氏说,师父这几天要开炉炼制新的丹药,她要过去帮忙。
顾氏嘀咕两句过年也不能松快两天,便由着了。
林琪悄悄的把事情告诉韩远之,请他帮忙,在她折返之前,务必不能回去。
韩远之知道林琪的心结,虽然不赞同,但也知无法阻止,得知崔硒会帮忙,便把他叫来,两人商量许久。
崔硒以为,春闱过后,朝堂必定发生变动,韩远之如今炙手可热,好些墙头草必定求到门下,倒不如就此躲在这儿饶个清净。
韩远之明知崔硒是在帮林琪,但他一旦想要说服谁时,口才也不弱,加上这也确实是事情,便只能答应,并让崔硒保证,务必护住林琪安全。
这厢,林琪已叫了韩守奕过来,跟他讲明要出去一段时间,让他代为周旋,还有道观那边,拖得太久肯定不行,韩守奕需得过去帮忙打招呼。
韩守奕很不放心,但看她神情凝重,又讲明有人护卫,便也只能答应,但他要求走的那天他得去送。
转眼便是初三,外来使节在朝会之后,便告辞离京。
一艘艘装饰各异的使节船簇拥着从城门水路行过,谁也没有留意其中多了一艘。
船行出都城,便在一条岔口改道,与折返大食的使节船一前一后。
待到过了应天,使节船需要停靠补给,大船在深夜悄悄的离开船队,极快的将外面伪装的装束换下,急转南下。
疾行差不多以个月,船终于停在福州城外一个不起眼的阜头。
此时天色尚早,林琪和紫霜、雪姣,以及崔硒派来的十几个影楼护卫外带止儿的两个师姐梅儿兰儿各自乔装,悄无声息的入了福州城。
林家位于城东,距离城门不是很远,但他们走到天色也有些擦黑。
林琪轻车熟路,带着擅长机关巧手的梅儿直奔后门附近。
身后影楼护卫忽远忽近的分散护卫。
雪姣被林琪受命,故意带着紫霜绕路,兰儿负责帮忙压阵。
林琪此行不想惊动这里的任何人,梅儿便带着她翻墙而入。
穿过遍布落叶的林子,视野变得开阔。
走过汉白玉铺砌的拱桥,绕过造型别致,却早已枯败了的花障,便来到昔日繁华似锦的院子。
林宅早前修建得极为精致,亭台楼阁,假山瘦石,每一处都是经过几位主子细心研究,才定下来的。
而今它却落败得不成样子,曾经清澈碧绿的荷塘,只有些干枯沤烂了的叶子,从前流动不息的小溪已经干涸,不远的屋舍,窗棂破损,瓦片残缺,就连廊柱都开裂变形。
林琪摸着上面的窗棂,脑海里闪过她幼时嬉笑玩闹的情景,她不由笑了起来。
只是笑纹还没扩散到脸颊,她便收住,转而改去翁翁单独开辟的小屋。
既然那些人对这里这么感兴趣,那她也要去查一查。
只是很可惜,等她到了那里,面对空荡荡的四壁,她呆住了。
梅儿在屋里走了一圈,不时敲敲打打。
林琪颓然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压住眼睛,不想让泪水留出来。
其实在来的路上,她就想到过这种情景,可她总是抱着万一的念头,但显然,她的算盘打错了。
梅儿好似过筛子似的将周围转了一圈,就连地面都没放过。
最后只能摇头。
林琪抹了抹眼,站起来道:“算了,去别处看看。”
翁翁除了喜欢这里,平常就是跟太婆一起。
她带着梅儿去了林老太太的屋子。
可不管怎么找也没有结果。
梅儿不甘心,四处走动。
林琪颓然的歪在光秃秃的罗汉榻上,手一下一下的磕着边沿,把自己假想成翁翁,要是想要藏什么,在哪儿最妥帖。
多宝格?
肯定不会,那里曾是她最喜欢的流连的场所,好东西只要入了她眼,一准留不住。
箱笼一类,一早都随太婆下葬了。
如今留下的只有些大件。
或许是在书房?
林琪单手撑榻,正要起身,忽觉手下有些异样。
她急忙抬手,光滑平整的榻面竟然有道整齐的裂痕。
裂痕尺许长,痕迹光滑,接缝很自然,只看不摸根本感觉不出来。
林琪一喜,急忙叫来梅儿。
梅儿手巧,三两下就把那里打开,拿出里面放着的一叠造型各异,却又全都泛黄的纸来。
林琪拿过,小心的打开一张。
其上写着,愿你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笔体随意潇洒,一看就是翁翁的字。
林琪忙把信合拢,并看梅儿。
梅儿浅笑一声,扭过身去。
林琪将余下的都收拢了,妥善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