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不可呀,”贺嬷嬷慌忙拦道:“这事要是闹大,四老爷头一个饶不了咱们,左右老太君也不会容她进来,你又何必撕破脸皮?”
“现在这样跟撕破有什么区别,”夏氏扭曲着五官打断贺嬷嬷,那张保养得尚算秀丽的脸孔狰狞得可怕。
“老太君是个疼儿子的,这些年老爷要的,她什么时候拒过,”她低声道:“与其等到那时被动接受,不如就此闹开,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个贱妇就休了我这个给公爹守过孝的妻室。”
屋里顿时一紧,碧月和贺嬷嬷都盯着她不语。
夏氏嚷嚷过后,心里也有些紧张,但想要掌控主动权的心理作祟,她挣扎片刻,还是喝道:“还不快去。”
“我这就去,”碧月一哆嗦,急忙忙的往外走去。
贺嬷嬷看着夏氏一脸豁出去的模样,轻叹一声。
太太就是太在乎了,才会压不住火气。
想到这一切都是刘韩氏的起头,她不由恼恨刘韩氏多事。
忠勇伯府里,刘韩氏正指挥婆子丫鬟收拾箱笼,准备回颍昌。
听到碧月来寻,便直接让她过来。
因着还有诸多事宜要忙,她没有空闲聊,
碧月便用最精简的言语将事情大略讲了下。
听说四老爷经了寿宴一事,非但不收敛,反而还大肆往那边搬东西,刘韩氏气得不轻。
她让碧月回去,并道:“回去跟阿娘说,我一准让那贱妇好看。”
正午还没过,夏氏就接了刘韩氏送来的信儿。
听说那路家没轻被折腾,搅得四邻皆知,夏氏心情大畅。
贺嬷嬷垂着眉眼,借着送人出去时,好一番查问,得知找来闹事的那些人也不知主使到底是谁,才算放了心。
而此时,小巷尽头的院子里,路娘子双眼含泪的跪在病榻旁,两只手紧握着满是老茧和青筋的大手,哀哀哭泣。
路老汉慈和的笑道:“别哭,翁翁要去找你太婆了,你以后要好好的。”
路娘子心里悲伤,想到翁翁这样都是为了自己,她哭道:“翁翁。”
老人摸着她的头,道:“那人既肯拿出那般贵重的药材救我,想来也是个守信的。等我走了,你就把那本典籍交给韩老爷,便是有个万一,他也能关照你一二。”
路娘子听他交代遗言一样,眼泪扑簌簌的往下直掉。
路老汉拉着她的手道:“你也别怪别人,是我觉得这事合适,才答应下来。人家不但给了咱们银钱,又请了郎中给你诊治,还允诺你以后的亲事,就连嫁妆人家也管。还有,那根老参,要没有那东西吊着,翁翁这会儿早就死了。人家能做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你可不要不懂事,知道吗?”
路娘子哽咽一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路老汉转过头,久久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突地他露出一丝愉快温柔的笑。
“老太婆,你来接我了?”
他伸了手,往空中虚虚一招,忽的长吸一口气,而后眼睛蓦地瞠大。
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陡的落了下来。
“翁翁,”路娘子呆呆的看了半晌,爆发出凄厉的呼喊。
门外,韩英正扯了郎中往里走,听到这一声,他急忙忙往里奔,却只看到路娘子伏在已然闭上双眼的路老汉身上,哀声痛哭。
韩英的手微微一松,紧抓在手里的锦盒一下子滚落在地。
林琪是在傍晚时分被六子堵到巷子口,才得知消息。
听到路老汉就这么去了,她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六子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吩咐,便低低叫了声。
丹霞侧目,见林琪脸色极差,便给止儿递了个眼色。
止儿轻巧的下了车,把傻乎乎愣着的六子扯到一边去,问他,“怎么回事,不是说病情都稳住了吗?”
“本来是的,”六子道:“可是傍晌午时,也不知从哪儿来了帮泼皮,嘴巴不干不净的,还把那院里的物件砸了,韩老汉本就虚着,一气就没缓过来,就……”
止儿皱着眉头问他,“路家可有什么仇家?”
六子摇头,“他家平常就靠路老汉做些活计吃饭,能有什么仇家。”
止儿点头。
那就是有人指使了,结合近日的事情,干出这事的八成就是闹腾最凶的夏氏。
止儿道:“你想法子找找那些人,找到了也别惊动他们,告诉我就行。”
“你,”六子斜眼,“你能做什么?”
“没错,就我,”止儿微笑着抬起白白嫩嫩,胖的跟个炊饼似的拳头,轻轻打在他耳边的高墙上,而后收回,吹吹上面的灰尘,扭身走了。
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喀嚓声。
六子迟缓的扭了头,黑青色的高墙上遍布蛛网样的裂痕,中间最重的地方正在他耳朵旁边。
六子一阵腿软,扶着墙狼狈的走了。
林琪神情恍惚的回了屋里。
丹霞和雪姣小心的给她换上宽松常服,又把她束冠的发髻打散,重新梳整妥帖。
眼见林琪还没回神,丹霞有些害怕林琪走死胡同,便让雪姣看着,她去找来江嬷嬷,并将早前的谋划告知。
江嬷嬷听了林琪的计划,微微点头。
“倒也不失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姑娘只是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丹霞苦笑道:“可是我瞧着姑娘好像有些不对。”
江嬷嬷道:“姑娘是个聪慧的,就是心肠太软,要想在内宅稳稳的立足,这样可不成。”
“若是经了这事,让她能硬起来,或许还是好事。”
她拿了壶滚热的甜水过来,示意雪姣和止儿出来,而后她坐在林琪对面,倒了杯甜水搁在她跟前。
“听说路老汉死了,你可是后悔了?”
“后悔不该利用他们达到自己的目的?”
林琪目光一闪,扭了头看她。
江嬷嬷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我的确后悔,”林琪抿了下嘴,才道:“但我是后悔应该在那之后应该多加注意小院,护着他们祖孙不受伤害。”
江嬷嬷道:“可我听说那些泼皮只是嘴上不干不净了些,并没有碰路老汉一根毫毛,他会出事,大半是落在他自身的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