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止儿和橘青悄悄潜入正院。
东厢靠西的里间的确已经清理出来,门窗都用厚缎面糊得结实,褥垫被子等物更是夯得软软的,净房里也布置得妥帖,当真特别适合坐蓐。
只是鉴于寇氏素来瞧不上自家两位主子,两人又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翻找一遍,都没找到任何可疑。
林琪安睡一觉起来,听说这事,非但不觉熨帖,反而后背猛窜凉风。
她可不觉得仅凭老夫人几句话,就能让寇氏把事办成这样。
林琪以第一个反应就是寇氏在打什么鬼主意。
吃过早饭,她来到温苑。
戴氏正在交代管事们做事,看到林琪挺着硕大的肚子过来,吓得不轻。
反倒是林琪习惯镇日抱着沉甸甸的肚子,也不觉得怎样,还笑呵呵的讨要果子水喝。
戴氏拉她坐在铺着厚厚垫子的圈椅里,等她靠稳了,才道:“你这孩子,有什么事让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来跑一趟。”
从打戴氏那次的慷慨解囊之后,林琪与她的交往就多了许多,两人的关系照比早前亲近不少。
“总在院里坐着实在无趣,便想来婶子这里讨些果子水喝,”林琪如是说。
戴氏笑得慈和。
“你要喜欢,我就让紫烟每天送去一壶,你产期将近,凡事都需小心,万不能疏忽大意了。”
林琪道了声是,见屋里的人都是自己家和戴氏跟前亲近的便也没有遮掩的道:“其实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事想问,还请婶婶帮忙解惑。”
“什么事,说吧,”戴氏顺手把林琪面前的小碗倒满,姿态随意。
林琪将寇氏昨天的表现大略讲了讲,苦着脸道:“三婶,我与你说实话吧。也不知怎的,婆母对我这般的好,我却怕得厉害。昨晚我想了好久,也没想通因何,只好大清早来求婶子帮忙。”
戴氏也很惊诧。
作为寇氏的老对手,她很清楚寇氏对崔硒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厌恶。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这条显然不适用寇氏。
跟林琪一样,戴氏第一个反应就是里面有古怪。
戴氏温言安抚了林琪,转头让人叫来个眉眼平淡的婆子,问:“这些日子外头采买的可有什么异样?”
婆子摇头,道:“大多都跟早前一样,只是大夫人那边似乎单开了小灶,我听说还私下采买了好些温补身子的药材。”
戴氏眯了眯眼。
这个寇氏从打嫁进门来,就一直自恃是宗妇,做什么事都喜欢以身作则的高姿态。
几十年都如此,而今竟突然转性了。
“那小灶都送去那儿了?”
婆子道:“好像是送去听雨阁,不过老奴都是听说,并没有亲眼所见。”
戴氏心里一动。
寇氏早前如何对待寇五,大家有目共睹,那态度当真是天差地别。
早前老夫人还发了话,重阳过后,便送寇五归家。
可她却巴巴的把人带回来,又日日的补品炖着,还是偷偷摸摸的,说她没有企图,谁信?
再联想到她上赶着要把琪姐儿弄去正院坐蓐。
其目的,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
林琪摸着滚滚的肚子,感觉儿子不安的拳打脚踢,脸色难看的厉害。
如果说早前只是怀疑,那如今就是确定了。
只是止儿和橘青都已经查验过,房间里没有异样,那就说明寇氏并不打算在生产之时动手。
早前寇氏就说过,产婆、奶娘她都帮忙找好了。
那她是不是可以猜想,寇氏是打算在她诞下孩儿之后,再做些手脚,把她弄成个难产而亡,好给她侄女儿腾位置?
林琪渐渐攥起手指,白皙的手背青筋一跳一跳。
戴氏安抚的摸她手背,柔声道:“你也不需怕,我回去跟老夫人提一提,坐蓐还是在你那小院更妥帖。”
“还是不要了,”林琪努力做出笑脸,但她下撇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戴氏轻叹了声,明了林琪是怕她难做,毕竟这件事是老夫人发下话来让寇氏做的。
林琪神情黯淡的回了小院。
一进门,她就叫来橘青橘白和止儿,命她们逐一把东次间里间的书案棋盘等摆件都收拾出来,也不需收去库房,只想法在塞在东次间就是。
橘青三人快速动作起来。
林琪坐在西次间,越想就越生气。
清芽捧了熬得烂烂的百合莲子羹来,江嬷嬷劝她喝了两口,才道:“奶奶又何必跟那等混人生气。”
她道:“依老奴看,这事倒不妨用上一用。”
谋夺儿媳性命,这可是大罪,寇氏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林琪搁了碗,吐了口气,道:“嬷嬷所说,我不是没想过,只是那样一来,老夫人也会遭人诟病。”
“老夫人年纪大了,要是因为这事有个三长两短,我怕不明真相的外人会把事情推到官人或是孩子身上。”
崔硒的幼年便是前车之鉴,林琪绝不想自己的儿子也受这样的罪。
江嬷嬷叹气。
这就是嫁进大家族的苦处,所有事情都要权衡利弊,考虑种种后果,要想做好,行事就要谨慎非常,不能有半点的踏错。
林琪叫了冬儿,道:“你瞧瞧去查崔家定下的产婆和奶娘是哪家,别让张掌柜那边知道。”
冬儿用力点头,转头溜出小院。
林琪朝江嬷嬷微一苦笑,道:“我到底还是心软了。”
“奶奶仁善,自有福报临门,”江嬷嬷笑道。
三月眨眼便过完,林琪生产的日子也渐渐近了。
寇氏过来小院的次数,也从一天一次,转成了一天三次。
看着她殷殷的目光瞧着自己的肚子,林琪的心真如掉进冰窟窿里一样。
好几次她都想掐着寇氏脖子,好好问问,自己是怎么她了,竟让她两眼放光的期待自己去死。
每次送走寇氏,林琪都要运好久的气,有几次她实在气不过,拿出崔硒让人捎回来的信,一封一封的打开看,直到情绪彻底平稳。
日子一天天过去,也不知是心里的念头作祟,还是儿子睡得实在舒服,预产期都要到了,她还没有半点发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