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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埋伏

黄蒿之内 纸堆下的骨头 7267 2022-11-04 18:41

  陕北的天气依旧是那么干燥,干的让人心头发慌。田野里的庄稼也是一片枯黄,无法看见一抹绿色,这明显是灾荒的年景里,一伙手持刀枪的人赶着十几辆车,前后吆喝着行进在乡道上。

  从这些人的衣着上来看,他们明显不是边堡里的营兵,也不是县城中的衙役。根据他们手上带血的武器,还有车上不停哭泣的妇女,以及一堆明显就不是出自一家的粮食和财物来看,他们应该又是一队陕北打劫归来的强盗。

  跟着车队行进的还有二十几个双手被捆在后的壮丁,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伤。这时一个汉子突然挣脱了他手上的麻绳,接着就撒开腿往枯黄的庄稼里跑。

  两名骑着马的强盗一会儿功夫就追上了他,其中一名左撇子的马贼举着马刀一劈。一道血花和一声惨叫就成为了这位逃跑汉子,留在世上最后的演出。

  挥刀的左撇子马贼跳下马,熟练地将逃跑汉子的脑袋给割了下来。之后他提着脑袋向着骑在马上的另一位马贼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骑在马上的马贼听完后则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箭雨射了过来,两名还在大笑的马贼当即毙命。箭雨同样也袭击了车队里的其他人,不管是强盗、被掳的妇女还是壮丁在此时都陷入了混乱之中。强盗头子不住的咆哮高喊着,几名强盗在其呵斥下总算是恢复了一丝秩序,开始向他靠拢过去。

  但在一轮新的箭雨过后,强盗头子就被利箭射穿了脖子。而剩下的强盗则是惊惶地开始互相大喊,整个队伍完全混乱了起来。

  一伙人高声呐喊着从枯黄的庄稼里杀了出来,这群人挥舞着他们手里的刀枪,迅猛的杀进了已经陷入混乱的强盗之中。

  强盗们之前早已经被箭雨射昏了头,已经无法组织起什么像样的抵抗。他们看着周围的同伙如同砍瓜切菜般被一一杀死,纷纷跪下叫饶投降。而几名骑着马的强盗,则是拼命地鞭挞自己身下的坐骑,努力冲出人群的包围。

  占尽优势的袭击方自然不肯让他们如愿,在一片混乱中两名马贼被拖下马,接着被冲上去地人割去了脑袋。而最后竭力冲出地几名马贼,也被突然出现的几名骑兵给截住,一轮乱砍过后全部被斩于马下。

  “虎子带着人出去和你九叔汇合,看紧点北边的官道。若是官军来的凶,就让你九叔立马回来。若是就来两虾米,就甭管他们。守上半柱香的时间就直接撤回寨子里去。老车带着人去接应万奎,别和沙里滚那狗崽子硬扛。捞了这票咱们就跑,以后再找机会收拾这狗日的。”一名干瘦的汉子在不断地发号施令,此人棱角分明的脸庞显示出他有过不少历练。他脑袋上包裹着一条黑色的头巾,身上披着一副锁子甲,很明显他就是这伙人的头领。听到吩咐的两拨人马,都向他应了一声,之后就朝着两个方向迅速跑开了。

  “大当家的,这辆拖车的骡子被箭射伤了,赖在地上爬不起来。车上的粮食太多,弟兄们扛不动啊。”一个喽啰发现了状况,对着头领喊道。

  “老三把抢到的几匹马,拉一匹过去给他们拖车。顺便去看看那骡子还有的救不,如果没救了,咱们今晚上吃了它。”不断发号施令的头领,似乎对于今天晚上可能的加餐感到十分高兴。所以他兴奋地朝着十几步外,一个正在对着不停嘶鸣的马进行安抚的年轻人大声喊道。

  年轻人应了一声,牵着已经稳定下来的马来到车前。他看了看受伤的骡子后,对头领回道:“大哥,这骡子没救了,咱们今晚上有肉吃了。”

  听到年轻人的回答,这一群拿着武器的汉子都高兴的欢呼了起来。

  接着他们加快了正在进行的收尾工作,一些人熟练的运用武器对地上的一众死尸进行补刀,同时他们割下了败者的脑袋。一些人则是搜集起地上的武器箭枝,还有的人则是将那几具尸体身上摸索一番,将拣选出的财物收集起来。

  剩下的人捆绑起了投降的强盗,推搡着他们加入了那一伙被捆在一起的壮丁之内,之后又拿着鞭子将还在车上哭号的妇女抽骂了一遍,就赶着车队调转了一个方向前进。最后只留下一地的尸体与鲜血。路边一棵蒿草被鲜血浇灌后,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赤色的枝叶随风摇动,像是为行进的车队送别一般。

  半个时辰以后,乡道上出现了数十名愤怒的马贼,为首一名马贼对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挥舞着马刀叫骂不已。

  ……

  在保安县西一百二十里的金鼎山上,有一座修建的还算完备的寨子。刚刚被头领称呼为“老三”的年轻人,此时正在对着磨刀石,不断地磨着他手里的腰刀。

  不远处的头领正对着抓到的壮丁和强盗训话,他们之中不时有人被拖出来,绑在旁边的木桩上,被绑起来的人或哭号或谩骂。等到绑完人之后,剩下的人轮流被拉出来接过寨子里的人递来的小刀。

  在山寨喽啰的催促下有人对着木桩上的人捅了一刀,有的人则是浑身发抖不敢上前。但是被一旁的喽啰打骂了一阵之后,他们总算是咆哮着对着木桩上被绑起来的人捅了好几刀。最后在周围喽啰的笑语中,这场投名状仪式总算是顺利结束了。

  “老三”看着这场戏,依然还是有那么点幻想,希望这只是在拍戏该有多好。他本只是二十一世纪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兴趣爱好也就是看些历史书,其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在公司一年一度的年会庆祝那晚喝醉了酒,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一名婴儿。

  经过了早期的不解、惊异、兴奋、恐惧、无奈和迷茫后,他只能默默接受现实,前世的一切只能深埋心底。现在的他名字叫做张孟诚,是张氏兄弟的第三男。

  张家本来只是一户普通人家,全家都是宁塞人住在宁塞与保安县交界处。张父是个实诚的庄稼汉,勤勤恳恳地打拼了十几年,才到保安县开出了些荒地,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下去了。

  却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张父在张孟诚八岁那年与乡人发生冲突打了起来,第二天就因伤去世。剩下张母一个人勤俭持家,给张父拉扯三个儿子。

  接下来的日子依然不能太平,大儿子张孟金并不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在张父去世的当天,他就拎着把菜刀不顾家人的呼喊冲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张孟金身上的血和手上拎着的几颗人头,把正在家中筹备张父后事的母亲以及一众亲戚惊得说不出话来。

  虽说本来是张家先死了人,但是张孟金的报复过于狠戾,终究还是惹上了官司。之后张母变卖家产左右托关系,总算是把张孟金捞了出来。张孟金从牢里出来以后,看着变得空荡荡的家里,二话不说就选择了投军。

  张孟金只是当过两年的兵,他就觉得这日子没出路。之后就和一些相熟的兄弟朋友,跑上了倒卖私盐的活计,借助军中练得的技艺和自己的一股狠劲终于发了财。之后他不仅将张父的产业全部赎回,并且还在他的努力下家业扩大了不少。

  张孟金本就不是一个老实人,再加上贩私盐的日子里养出的名声手段。所以平常在乡里与人争执,该争的东西一点也不会客气,乡里不少人对他又恨又怕。所幸张孟金平常为人仗义,认识的朋友也多。当张家和人发生争执时,有诸多亡命徒照应,张家从来都没有吃过亏。

  虽然在张孟诚以现代人的观念来看,这种黑社会性质的勾当实在是让人不安。但他也理解作为张家顶梁柱,大哥张孟金必须坚持这样的处事方法。

  张家本来是宁塞营人,可实际上却来保安县刨食,也就是说张家是没什么根基的外乡人。在日常生活之中,作为一家之主的张孟金如果不狠一点,他只会像张父一样被当地人欺负死。

  所以张孟诚也只能尽力支持,思索着每次张家的行动有没有什么漏洞。同时运用自身的知识,规划了张家山庄的产业和四周的水利建设。让张家的产业总是比别家强,使张家的家业声势更上一层楼。

  张家的二儿子张孟广,长得十分雄壮威猛,看上去他就不是一个闲的住的主。在张家的家业还没完全起来的时候,他背着家里私自去延绥镇投军。凭着一身还算不错的武艺和胆识,并且依靠着同是宁塞人的乡情,张孟广成为了前宁夏总兵杜文焕手下的家丁。之后就过了几年冲锋陷阵的日子,虽然没捞到什么官身,但是总算还是挣到些银子。

  前几年总兵杜文焕在奢安之乱中,引疾去职还乡。一同回来的张孟广,总算也是收了收自己的心回到了张家。他用多年积攒下的银子娶了个婆姨之后,就也跟着大哥张孟金开始四处拜会朋友,跑起了私盐的生意。

  见家中的两个儿子都是不安生的家伙,剩下的小儿子,张母就不希望他去过那种让人提心吊胆的日子。再加上张孟金和张孟广两位哥哥也明白,这种日子不能长久持续下去。所以他们都期望着自家三弟能考个举人回来,好在后面支持着张家,使张家能真正成为地方上的士绅土豪。

  所以在张家的家境逐渐好转以后,张孟诚在他十一岁的时候,终于被家人赶着去读书,依靠着几年的寒窗苦读和张氏兄弟的上下打点。张孟诚很快取得了童生的资格,并且在十五岁那年考中了秀才,震惊了十里八村的乡亲。

  张母在听到这消息以后,因为多年劳累而疾病缠身的身体,竟然又多挺了半年才去世。本来靠着这些年几兄弟的拼搏,把张家经营成一方土豪还是相当有希望的事情。

  可不知是少了老娘的约束,张氏兄弟没人管教。还或是真的应了那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张家后来惹上了路过的御史李应期,本来还指望能试试有没有穿越人士的主角光环,来抱上李应期大腿进而飞黄腾达的张孟诚。他十分悲剧的发现,自己家大哥和二哥做的一些事情,被李应期翻了出来做了典型。最后张孟诚的秀才功名当然被官府革除,而两位哥哥也少不了被官府通缉。

  好在抄家的兵丁赶到张家之前,收到消息的张氏两兄弟就带着张孟诚和一众一起“跑生意”的亲戚朋友,抢先从张氏的山庄里逃了出来。就这样,在崇祯元年的时候。张孟诚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举路线秀才等级,成功地转职成为了地方土寇,这一十分有前途的职业。从此做起了平日不修善果,只会杀人放火的勾当,目前工龄不到一年。

  “现在已经是崇祯二年四月了,陕北各地一片饥荒。趁着这段时间一点点做大,然后投到朝廷的招抚派杨鹤的怀抱里,等洗白身份以后立刻甩了杨鹤,再想办法抱上继任总督洪承畴的大腿,努力搏个前程出来。之后等八旗入关,就老老实实的剃头投降。这样保住一家富贵,应该还是有很大的希望吧。可问题是朝廷的招抚行动,到底啥时候才开始啊?”

  张孟诚又在勾勒他心中的计划,都是较为稳妥的投机选择。至于幻想成为割据一方的大军阀,之后再来个逆推八旗。这种难度过大的事情,张孟诚还真是一点都不敢想。

  在这个世界已经渡过十七年的生命,前世的很多记忆都已经变得相当模糊。就算自己在穿越之前是个挺入迷的历史爱好者,看的书算起来也不少,但谁会知道自己会碰上穿越这档子事情。

  咱又没能力把历史书全背下来,怎么可能做到全知全能。所以除了刚穿越过来,张孟诚的心情平静后。努力回忆并记下的一些信息,和之后脑子里时不时回想起的一些模糊信息以外,张孟诚并没有太多这个时代的详细信息。而且经过十七年的同化,张孟诚现在基本算是成为了一名标准地明末土著。

  “十五叔,八叔有事找您。”一个面相看起来比张孟诚大个几岁的小伙子,快步走了过来并且恭敬地呼喊着张孟诚。他的个子和张孟诚一般高,只是脸上的一道刀疤,使其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煞气。

  这个人就是刚才的“虎子”,他本名叫做张昭恩,是张氏兄弟的同宗兄长的儿子。实际上只比张孟诚大了一岁,因为他幼时家中的日子甚为辛苦,而张孟诚过了一阵子读书人的生活,所以他的面相看起来会比张孟诚年长几岁。

  虽然张昭恩平时脾气不怎么样,但是作为侄子的他,却对看起来比他小几岁的张孟诚格外尊重。一是张孟诚本来就是他的族叔,宗法上就不能不敬。二是张孟诚从小就显得成熟,说的很多话之后都得到了印证,确实也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再加上张孟诚以前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年轻秀才,所以张昭恩对其自然是不敢有所不敬。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张氏兄弟闹到现在的土寇身份,最初的起因就是张昭恩的问题。张昭恩幼时家境贫寒,他的父亲在病逝以后,张昭恩母亲的身子骨也一日不如一日。艰辛的生活,使张昭恩自小就养成了争强斗狠的性子。虽然张昭恩敢于拼斗,但是缺少脑子的他反而加剧了家庭生活的凄苦,多亏了其他张氏族人的接济才勉强度日。

  张氏兄弟在发了财以后,其他的张氏族人都得到了回报。张昭恩的母亲在临死前,拖着病躯向张母和张孟金说情,把张昭恩托付给了张氏兄弟。之后张昭恩就跟着张孟金等人一起跑起了贩私盐的生意。

  如果这样也没啥,张昭恩也颇有一股狠劲,在道上混有张孟金等人照样的话,应该也很容易混得开。可是张昭恩还是惹祸回家,他在一次领了分得的银钱之后,就和他的几个损友吹牛喝酒。

  相当没眼力劲的张昭恩,竟然与巡按御史李应期家的仆人发生了冲突,并且还把那人狠狠地揍了一顿。这件事情就是张家落草事件的导火索,张昭恩也因为此事,被张孟诚的两位差点气疯了的哥哥给打得半死。之后张氏兄弟落草,这位总算是长了点智商的鲁莽侄子,自然也是一同跟随。

  “你八叔有没有说是啥事,其他的几位当家头领在不在。”张孟诚低着头回应道,在看到自己的腰刀已经磨得差不多之后,他就将刀收入刀鞘,起身与张昭恩一起向大哥张孟金的茅屋走去。

  “好像是收到消息,沙里滚被别人坑了,具体是啥还不清楚。”随行的张昭恩一边走一边回答道:“九叔也回来了,其他还有赵叔他们都在。”

  看来是有大事情发生,不由多想两人步入了山寨中的一间茅屋。一进门张孟诚就看到自己大哥张孟金,正在和一众兄弟不停地交谈着。

  张孟金在看到自己的三弟进来坐下以后,就直接对老三说道:“孟诚,刚刚收到消息,沙里滚老巢被一伙人给端了。不是官军干的,详细地就由老周和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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