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楚钰就被唤醒,将怀里熟睡的曲悠安置好,掖了掖被角,起身穿衣洗漱,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门。
“王爷,马匹已经准备好。”子隐从暗处走出来。
楚钰转过头,看向了树上蹲守的纯儿,见她微笑示意,方才放心的转身。
外门的小厮迎上前,双手举过头顶,恭敬的递过马鞭。
“这几日,宫里可曾有什么异动?”楚钰翻身上马,随口问道。
“属下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在城内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八皇子敢现身,定然让他有来无回。”子隐恭敬的回话。
楚钰点头,双腿猛然一夹马腹,向皇宫的方向而去。
这一夜,皇宫内灯火通明,楚旭在宫人的服侍下,早已换上了一身明黄色绣有五爪金龙的龙袍,衣服上的盘领,龙爪和袖口全部都由金丝制成,是历代皇帝中最为华贵的龙衮。
楚旭拽了拽衣领,满意的一笑,“难怪锦绣坊的生意好,手艺果然不一般。”
罗御浅笑,恭敬的弯着腰,“瞧皇上说的话,还不是睿亲王妃经营得当。”
楚旭点点头,感慨的拍了拍罗御的肩旁。人生果然无常,待今日登基过后,他便是这大楚国的君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期盼,九弟夫妇不要与他疏远才好。
细碎的脚步声从乾清殿外传来,打断了楚旭的沉思,“殿下,时辰到了!”。
“知道了。”楚旭应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转过身。
罗御躬着身,为楚旭拉开了宫殿的大门,便见殿外早已站满了朝臣,黑压压的一片,一直延伸开来。
楚旭余光不经意的扫过,见人群没有楚钰,眼底顿时暗淡了下来。
“殿下,时间尚早,不妨等上片刻。”
“九弟妹怀有身孕,老九照应着些也是在所难免。”楚旭淡然一笑,登基大典不过是个形式,哪有他们楚家的子嗣重要。
钟鼓声陡然响起,一声连着一声,当三声鸣响过后,楚旭登上早已备好的龙辇,朝着祭祀的地方而去。
楚钰带着紫衣铁骑的人马,守候在玄武门口,见龙辇经过,翻身下马高喊,“微臣楚钰,参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旭心中一喜,猛然掀开轿帘,就见楚钰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神情肃然而恭敬。他的喉咙一紧,将溢出的眼泪咽了回去。
好,好啊……
龙辇停在城门口,楚旭走到楚钰的身前,亲手将他扶了起来,“九弟,此生足矣!”
楚钰勾了勾唇,神色中也带上了几分喜悦,“皇兄,万里江山任你行,千军万马由臣弟替你踏平。”
楚旭手上用力,重重的拍了拍楚钰,步伐坚定的走回了龙辇。
“起驾……”罗御精神抖擞,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傲气。
太庙外,身穿朝服的文武百官站齐,以翘首以盼的姿态,等待着他们心目中的王者,随着楚旭步下龙辇,缓缓登上祭祀的高台,盛大而隆重的登基仪式正式开启。
高台上三牲齐全,楚旭双手执香叩拜天地,昭告历代先皇,礼毕,乐至,下方等候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手持长鞭的校尉,鞭长是米多,把儿长约三十公分,刻有龙头。校尉用力的甩动着,‘啪啪啪’三响,皇室的贵胄宗亲和文武百官下跪。
张辽右手持明黄的卷轴,左手拎起衣角,快速的走上高台,站到楚旭的面前,“朕疾今不复起,盖天命也,其命皇五子楚旭继位,诸王宗室悉遵祖训,尽心辅佐。”话落,合上卷轴,恭敬的递了过去。
楚旭手执遗诏起身,面向在场诸人,喊声而宣,“朕顺天命,得遗诏,继位为皇,改国号‘隆裕’。”
话音刚落,南阳王端着一方木匣走上高台,小心翼翼的打开。只见,匣子中放着一块盘龙玉玺和一枚纯金的令牌,乃是天下至高无上,代表着皇权的两样东西——传国玉与天下兵马的兵符。
南阳王淡淡一笑,把木匣亲自交到了楚旭的手中。
楚旭取出令牌,转过头,“睿亲王何在——”
“微臣楚钰,见过吾皇陛下。”楚钰跪拜。
楚旭把木匣交给罗御,拿着令牌走下高台,来到了楚钰的身前,“这块令牌,代表着楚国的百万雄师,朕今日将它交给你……”
楚钰一震,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楚旭拍了拍楚钰的肩膀,感性的说道:“愚兄把性命交于你手。”
“陛下不可……”张辽出言阻止。
“有何不可?”楚旭转过头,面无表情的问道。
张辽看了楚钰一眼,心里升起了几分不忿,“兵符向来掌握在历代君王之手,绝无送予他人之说,还请陛下三思。”
仪式结束,遗诏已宣,他如今已经是大楚国名正言顺的帝王,在也不用听这老匹夫说教了。楚旭冷冽一笑,眼底闪过嗜血的红光。
“来人,张大人不敬上天,不服君主,即刻羁押天牢。”楚钰陡然起身,双眼冷冽的扫过张辽。
“你……”张辽抖着手,死死的盯着楚钰,“今日是陛下登基,你居然敢如此的放肆。”
“本王以为张大人疯魔了,没想到,你确也记得,今日乃是陛下登基……”说完,楚钰讥讽一笑,目光扫向了下方的文武百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跪拜,口中高呼。
张辽双膝一软,瘫跪在楚旭的面前,‘嘭嘭嘭’的磕起了头。
楚旭疲惫的挥了挥手,待下方的侍卫把人带走,他才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果然,最懂得他心思的,非九弟是也!
仪式举行完,楚旭手捧玉玺走回龙辇,带领着文武百官一起,回到了乾清殿。端坐在龙椅上,摸着手中的扶手,心中感慨万千,更多的则是松了一口气。
“朕,统承鸿业,仰承父恩,殷勤教诲,巨细无遗。迨亲政后,振奋图强,敬报父恩。尔等百官,文武皆贤,股肱之臣,赞予重用,光昭旧绪,愈茂新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再次高呼。
楚旭看了罗御一眼,罗御会意上前,高声喊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三日后,先皇起陵,葬于景山!”
“微臣,谨遵皇命!”
楚旭疲惫的揉了揉额间,暗暗摇头,这皇帝也不是那般好当的,光是应付文武百官就够人伤神的,更别说还要暗中平衡各方势力。
散朝后,楚旭将楚钰、南阳王和廖忠生留了下来,商议给梅妃追封的事宜。如今,他已然成了皇帝,若是礼法允许,他便遵从父命,把母妃的遗骨和父皇合体而葬。
“微臣参见陛下。”众人跪在地上,上身挺直,屁股放在脚后跟上,叩头行礼。
楚旭刚想下去搀扶,就被楚钰摇头制止,他轻叹抬手,“免礼,平身。”
“谢陛下!”众人起身,依次而站。
楚旭张了张嘴,心里猛然有些失落。人生有得必有失,他得到了这个天下至尊的位置,却失去了跟他们同乐的机会,真真是落的了一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廖太傅。”
“微臣在!”廖忠生双手抬头,掩于头上,恭敬的走出人群。
楚旭眸光一闪,暗暗平复着情绪,“朕既已登基,便要昭告天下,追封母妃为后,你意下如何?”
廖忠生心中震动,眼眶的泪水在也抑制不住,喷发而出,他哽咽着跪在地上,“老臣叩谢皇上隆恩。”
“外祖父。”“廖大人。”众人惊呼。
好,好啊,尘儿好福气,当是死而无憾了!廖忠生避开罗御的搀扶,激动的磕着头。
楚旭垂下眼,心中也很不是滋味。母后逝去经年,却从来没人敢在父皇面前提起,要不是九弟妹那次的误打误撞,他们兄弟的这条路谋权之路,兴许会走的更加艰难!
众人一番商议,决定把梅妃廖轻尘追封为‘孝慧贤皇后’。
商议完,众人便接连跪安。楚旭原本还想留楚钰一阵,可想到怀有身孕的曲悠,挥手让他也退了下去。
廖忠生千恩万谢了一番,随着众人走出了乾清殿。
“外祖父慢走,少陵先行一步。”楚钰说完,快步朝玄武门的方向而去。
“诶,怎么这般快。”廖忠生诧异的抬头,却只看到了楚钰的背影。
南阳王神秘一笑,慢慢的捋着胡须。睿王府下人的口风虽紧,可他却仍然得到了一丝风声,不过,看廖老头的样子,却显然被蒙在鼓里。
“廖太傅,有空,你不妨到睿亲王府里坐上一坐。”
廖忠生摆手,“老夫人虽老矣,却不去讨那个嫌,还是在自己的府中自在一些。”
南阳王摇头,快速向宫外走去。
廖忠生有些不明所以,刚想要询问,却发现身旁已经空无一人,他轻哼一声,转头看向了殿门口的罗御。
“罗……罗公公。”廖忠生轻叹一声,眼底满是可惜。
罗御淡然一笑,脸上满是坚毅,他走到廖忠生的跟前,慢慢弯了弯腰,“廖太傅,老奴给您透个底。”
透底,透什么底?
廖忠生来回观望,见四周没有宫人走动,凑到了罗御的面前。
“奴才想着,您也定然好奇,刚刚在乾清殿里,皇上明明想要挽留王爷,却放他回了府,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
罗御右手握拳,抵在嘴边清咳一声,“前儿个夜里,暗卫来报,睿亲王妃她……”
廖忠生心里‘咯噔’一声,伸手抓住了罗御的衣襟,“是曲悠丫头出事了,她怎么了?”
罗御被勒的脸色苍白,大口大口的喘气,他仰起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廖忠生猛然回神,脸上满是歉意。
罗御从鬼门关中走了一遭,却在也没有心思来逗弄廖忠生了,他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恭敬的说道:“睿亲王妃有了身孕,此时胎儿还尚未坐稳,皇上怕王爷心急,这才没有挽留。”说完,转身回了乾清殿。
廖忠生呆愣了片刻,随即大笑出声。他脚下不停,匆匆忙忙的跑出皇宫,浑身顿时充满了力量。
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啊……
楚旭会心一笑,抬眼询问道:“廖太傅走了?”
“走了!”罗御走到桌边,把备好的热茶端向了龙案。
楚旭望着桌上成堆的奏折,眼底不由的一暗。他执起朱红色的御笔,在上面涂涂画画,仔细的批改着。
“罗御。”
“奴才在!”
楚旭抬起脸,严肃的看着他,“从今日起,陪在朕身边的只有你。”
“奴才……”罗御张了张嘴,想说还有睿亲王等人,却被楚旭抬手打断,他恭敬的跪在地上,亦如初时决定的那般,坚定,果决!
楚旭走下龙案,拉起罗御,眼底满是真诚,“大楚国的百年江山,便有你我兄弟来守!”
“奴才谢主隆恩!”
楚旭点头,转身走回龙案。
罗御随侍在侧,磨墨,沏茶,静心陪伴,直到深夜时分,殿外忽然响起了争吵声,他眉头轻蹙,余光扫过批阅奏折的楚旭。
“去看看,是谁在殿外。”
“是!”
乾清殿外,许侧妃领着丫头水儿,端着熬制好的燕窝缓缓而来,却被守候再次的侍卫拦截,神情顿时有些恼怒。
“放肆,擦亮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可是许侧妃,将来的皇后娘娘。”水儿上前,厉声喝道。
侍卫面无表情,抬手而来,任凭水儿百般辱骂,屹然不动如山,不接亦不回答。
水儿气的胸口起伏,上前挥了侍卫一耳光,“狗奴才,胆敢蔑视主子,该当何罪?”
侍卫眼底陡然射出冷光,不瞬的看着水儿,“乾清殿乃是历代君王室所,后宫妇人不可踏入一步,违者杖杀!”
仗杀,真是好大的狗胆。水儿的眼底满是恶毒,她转过头,委屈的看着许慧,眼泪随之而落,“娘娘,这狗奴才居然敢拦您,着实可恶。”
许慧淡淡一笑,转过身,轻轻的福了福身,“侍卫大哥,请您通报一声。”
侍卫一惊,连忙侧身躲过,后衫已经被汗水彻底的润湿,他不着痕迹的抬起手,挥了挥额间的冷汗。原来便曾听人言,燕王府内的许侧妃为人城府极深,心思最重,哪怕是逝去的燕王妃也不是其对手。今日这般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王妃严重,奴才也不过是尽忠职守而已。”
王妃?许慧微微蹙眉,脸上却没有看到丝毫的恼怒。她转过头,看向了身侧的丫头水儿,厉色喝道:“这乃是殿前值守的侍卫,岂能任人随意轻辱,还不赶快道歉,若是碰到那心善之人,尚且能够留你一条小命。”
水儿一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把燕窝放在脚步,用力的磕头。边磕,边凄哀的低泣,“奴婢罪该万死,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吧!”
侍卫心中气愤,却拿这对主仆无法,只能笔直的站着,任凭水儿如何的哭嚎,也不理会半分。
罗御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正好对上水儿哭的红肿的双眼,他抬脸向前方的许慧望去,微微蹙了蹙眉。皇上今日登基,却没有下旨如何封赏后宫,想来,也不只是许侧妃一人坐不住吧!
“怎么回事?”罗御问道。
侍卫双手抱拳,恭敬的弯腰,“罗公公,许侧妃想要进殿!”
进殿……
罗御眯了眯眼,不着痕迹的扫过地上的汤盅。东西带的到是很起,不过也是浪费了而已,“侧妃娘娘还是先行回殿去吧,今日陛下刚刚登基,还有很多要务处理,着实没有空闲。”
呸……好好的武将不当,却偏生要阉了进宫,当真是自甘堕落!许慧眼里闪过冷光,她上前一步,死死的看着罗御,仿佛想要将他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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