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聪与青松,再加上三名心腹一起,五个大男人,暂时忘了烦恼,看着白衣抱着一只硕大的、穿着明紫色华服的傀儡,在茶花树下踱步,这根本就是一幅世上最好看的画儿。她乌黑的头发上只别了根朴素的象牙梳,藕荷色的裙袄,踏步的时候露出一双半旧的绯色绣花鞋,还是前年的样式。
白衣停了下来,“我懂了,主子。钱。”
“钱?”说话的竟然是慕容行,他应该已经开始计数了,争取一切机会多说几句,早点儿达标。
白衣认真地看着所有的人,“莫昌殿下缺什么呢?什么都缺。他想做什么呢?其实我不知道。可是,干什么都需要钱,不是吗?”
侯聪满意至极,甚至开始怀疑自我:这么聪明的死丫头,是她的天分还是我调教的?
独孤正也不傻,现在整个人“腾”地一声,缓过神来了,成为了一颗被点燃的智慧火苗:“主子,他让我们满城里留下书信,让所有人猜明日观花楼,龙珠会出现在现场哪个大人身上。那么,满城的赌局、赌徒就好上场子了。只要趁着这个热火劲儿,出去卖一点内部消息,肯定赚个盘满钵满啊!”
元又也明白过来了:“到时候,何文也没有损失,也没人计较追究,这件事就过去了!妙啊!”
慕容行只关心正事:“他一个俘虏,却想圈钱,肯定有更后面的计划。主子,您吩咐吧。”
侯聪这才开始调兵遣将,把自己琢磨好的计划吩咐了下去。
三个心腹领命而去。
白衣觉得这个热闹太好看了,没想到加入到送归队伍后,看了这么多戏。她看向侯聪,青松已经把椅子挪回去了,侯聪依旧负手站在台阶上。
“大公子,热闹看完了,我该回去了。我哥哥肯定着急呢,到底让不让他知道?”
“他不需要知道,他只要保证别去找莫昌,莫昌一旦派人来他也不理会、保持沉默就行。”
“哦。”白衣答应了一声就走。
“等等,你去哪儿?你留下,青松,你闲着,去宇文府告诉死猴子一声。”
“是。”青松木着一张脸,惆怅地离开了偏院儿。
白衣一脸不解,“那我呢?我不回家?是有差事交给我吗?去揍谁?”
“傻丫头,”他转身回房,让她跟过来。“我特意留下你,要教你怎么玩傀儡娃娃。你不能走。”
白衣迈开的步子又退了回来——尽管有两天半寸步不离,但是此刻并非缚杀挑战,整个院子,除了他们两个,一个旁人也没有。
她觉得心要跳出来了。她想把脑袋抵在他的胸前,想抓住他的袖子闻里面的味道。
这种事不能做。
因为说到底,他又打不过自己,不是只能从了吗?
白衣犹豫着,抱着小侯聪冲出了侯府。侯聪在屋里,把傀儡娃娃教学工作琢磨了半天,总不见白衣进来,等出去找她的时候,哪里还有白衣的影子,只有春风吹落春花。
“死丫头!我早上叫你来,就是让你在我身边儿,从早待到晚上的!下次你等着!下次我一定让你在我这里,连夜都过了!死丫头!”
茶花树都被侯聪的吼叫震撼了,微微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青松刚回来,就忙着和父亲黄老头给公子熬药,因为心病气犯了。晚上,侯聪泡在放了药材的浴桶里,听到三只毛都回来了,并向他一一汇报。
慕容行说:“主子猜得没错,许多大小头家都听了内部消息。全都写下条子买了,只等着结果出来就拿银子。”
独孤正说:“买内部消息的人查出来了,是莫昌身边厨娘的相好。叫刘老三。”
侯聪的心病好了些,“内部消息一定是说,龙珠会出现在何副总管身上。”
“大公子英明!”三只毛齐声喊。
“这有什么难猜的?受邀入场的几个当朝权贵,连我祖父在内,不管是自己的功夫,还是家宅的护卫,哪一个能小看?谁有本事能把龙珠放人身上去?只有何副总管,他虽然说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到底是个太监,不会武功,出门也好,居家也罢,只要不在宫里头,阵仗没那么大。偷到的龙珠,自然只好也只能还给他!还给别人,一旦发现,那贼不就被揪出来了!”
元又有点儿明白,又有点儿不明白:“可是现在龙珠在您这里,到时候,怎么会出现在何副总管身上呢?”
侯聪一把手撩起浴桶的水就泼过去,“你要气死我!龙珠盒子还在啊!何副总管什么人?他只要答应了送盒子的人,明日坚决不开盒子就行了。”
独孤正连忙追问:“那么说,莫昌派人威胁了何副总管?而且,会派人去送盒子?”
侯聪没说话。
慕容行看着大公子差不多累了,带头离开了房间。
可是他没回家,他多走了几步,去了何副总管在宫外的宅子,跟常有来往的小太监打听了打听,“哦,是有这么回事儿,晚饭前,是莫昌殿下府上的车夫陈大哥送过来的。”
慕容行记在心里,看看旁边没人,塞给小太监几枚点心钱,悄悄走了。
当夜,是宇文长空的漫漫长夜。白天的时候,他就被禁止去侯府,更是被禁止送妹妹。他跑了慕容府、独孤府、元府三家府邸,差点没累死,得知三个毛都去侯府了,心里更加不踏实。等他回家,就碰上了青松,传了侯聪的吩咐:绝对不能出府,明日按时去侯府报道,集齐后,一起去观花楼拍卖现场。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妹妹回来了,抱着那个华丽阴森的傀儡娃娃,死活不说去干嘛了。
“难道你把我当外人了吗?白衣?”他跟在后面叫,被宇文兴发现了,叫过去骂了一顿,罚抄功课一百遍,苦不堪言。
“算了”,天快亮的时候,他想了想,“万众期待的观花楼拍卖就要来到了,我先看热闹再管别的。天塌下来——只要不是塌在我妹妹头上,自然有别人顶着。”想到这里,他竟然睡着了,补了一觉。
白衣挑了一件粉紫色裙子,和打着呵欠的哥哥随父亲宇文兴一道,去侯府等着:大柱国将军侯崇本来就是拍卖会贵宾,要和老夫人一起出席的,现在侯聪也说去,自然要过来伺候着主子们一起走。慕容行、独孤正、元又等三人也在。
侯聪见到白衣,还在为她昨天逃走生气,故意冷冷地不看她。听着祖父母让点心让茶,啰嗦了一会儿,轿马启程。
观花楼在城南,宽阔绮丽,共有三层,贵宾们都到主楼二楼的栏杆内做好,酒果全部摆好了,随行的护卫都严谨地站在后边儿,主人何文因为职衔不高,反而在旁边站着陪着。其他来买东西的客人都在围了上面的厅里坐着,还有更多看热闹的大桐百姓,熙熙攘攘,哪儿能站就站在那儿。
透过栏杆,和权贵们的绫罗绸缎,能看到无数的宝贝,堆在二楼深处。
侯聪恭恭敬敬送祖父母到贵宾座上,又和各路尊贵的长辈们寒暄了几句,拱手行礼退出,到订好桌的偏楼上,与宇文兴、宇文长空坐在一起。慕容行三个在旁边侍立。他依旧不理会坐在父亲旁边的白衣,四处打量着。
余光里,他看到她低着头弄衣带。
“大公子,您找谁啊!”长空扁着嗓子问。
宇文兴踢了他一脚,“好好说话!阴阳怪气的!”
“无妨,”侯聪没功夫计较这些,“我找莫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