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清殿——听起来不太像太后住的地方。”白衣心里嘟哝,但还是躲避着来往行人,向内收缩而去。
宫人,石柱子,花草,水缸,白衣尽力躲避着自己。
与一个四五岁的、穿着白龙袍的男孩子,在一树花后面,正好面对面。
这个男孩龙睛凤目,皮肤白皙,五官倒约略有些莫昌的影子。
两个人默不作声看了对方半天。甚至又凑近了一下,好奇地、更加仔细地观察、分辨。
“你是谁?”白衣问了句呆气的话。
“我是辉儿。你是谁?”
“我是白衣。你是莫辉吗?”
“是的,那你是什么白衣?”
什么白衣呢?白衣想了想,这么多年,习惯了,“宇文白衣。”
小皇子点点头,“你能不出声吗?我不想让别人找到我。”莫辉说。
“行。如果有人找到你,欺负你,我就打他们。”
莫辉开心地笑了笑,“那我们做好朋友吧。要是有人这么对你,我也帮你打他们。”
要是让外人看到,可能要先把白衣和莫辉打一顿吧——两个人蹲在角落里,也不怕地面湿润潮凉。说了一会儿彼此,又说了一会儿树根草根,以及石块儿底下的潮虫。莫辉就罢了,白衣简直就是个傻子。莫辉听到有人叫自己,还发现白衣人虽然蹲着,浑身却变紧了,小兽一样潜伏着,转身向着外面有人声的地方,还真是一幅准备出去打人的架势。
莫辉走过去,趴在她身后,借着白衣掩护着自己,趴在她肩膀上向外头看,“没事,离找过来还有一会儿。你来做什么?”
“我想找太后。”
“太后倒是挺疼我的,但是,她不在这里。她在倚兰殿。”
“殿下!殿下”的叫声继续着。白衣和莫辉相视一笑。
“你走吧。”
“我走了。”
莫辉小小的身子跑出去,正在找他的几个太监如获至宝笑逐言开,莫辉再回头看看刚才的藏身处,已经不见了白衣。
白衣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再次上了宫墙,匍匐前进,但是,这样搜索太慢了,加上皇宫又大,她一个多时辰,才走了两个宫,既没找到倚兰殿,也没听到任何人提到倚兰殿。看来,还是要再找一次机会,问问莫辉。
白衣回到了后花园,从长长的地道,回到了圆厅。
这次,莫昌放了些热茶热水,和红豆糕在那里,人却不在。白衣收拾洗浴,慢慢睡去了。
莫昌等着公主府热闹起来,知道艳阳公主从宫里领宴回宫,不晓得莫荣与贺拔春和公主都说了什么。自己的命运,还是如同棋子一般。连侯聪房里那两个傀儡都不如。看看旁边人,翠竹和凌霄这几日话少。他和他们也话少。原本凌落天涯的命运里,三个人其实是有些相依为命的,现在却冷淡了下来。
莫昌不是不在乎,他在心里还花了时间琢磨了一番,回忆了一番,又想起刚刚听到的理国三公主要订婚的事儿,觉得凌霄应该是受到触动了。
因为想到这些,他不免多看了凌霄几眼。
沐浴过了,又在院中散淡,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知道两个厢房没有人,侯聪长空两个,都在公主正院儿里呆着,一方面是迎接莫艳阳回宫,一方面是继续商量调查白家旧案的事儿。侯聪提出这个意见是针对什么,为什么没有与自己商量,莫昌心知肚明。
所以,在听到人声脚步声从远而近的时候,莫昌没管头发干没干,逃一般,走回了屋内。他随口说了几句闲话,打发翠竹和凌霄自去睡,他也要安歇了。
凌霄铺了床褥,抬眼温存地看了莫昌一眼,“殿下,奴有话要说。”
莫昌答应了一声,让翠竹先退下。
凌霄等着门关上后,又数了几下,蹲了一个福,柔柔地说,“殿下,奴觉得,大家都在动心眼子,已经不是好好当差的样子了。大家本都是为了您,如今,都各自为了自个儿。”
莫昌苦笑,原来她是要说这个——“那还不是自然而然的嘛。”
“奴不是,奴依旧为了殿下。殿下,不管侯聪和宇文长空那些人说什么,您只管不要听。如今,朝廷不是又派人来了吗?侯聪这些人有些小心思,难道不该告诉理国的御史吗?”
莫昌看着她,“别傻了。贺拔春与侯聪是什么关系,你不懂吗?你当时不在我们身边儿,还是忘了?”
凌霄了笑,“贺拔春再怎么说也是新皇的人,凭奴对新皇陛下的了解,贺拔春敢怎么样?再说了,贺拔春又不是自己来的江南。新皇陛下怎么会放心他一个人来?如今,我们只管打听打听,北边儿这次来的人住在哪儿,您出去不方便,奴可以。他们总有办法互相监督、辖治,再怎么样,还能任凭侯聪蹦哒吗?给大桐递个信儿,总能做到吧。”
莫昌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是心里苦涩,“凌霄,你就是傻。侯聪他们再蹦跶,不过是不按照理国先帝的旨意办。难道理国的先帝与新皇就是真心为我吗?抱住我为吃,搅乱成国为先。再说了,我也并非完全服从理国的决定,我自己也不想白衣死,懂吗?”
“懂了,奴蠢笨,也没大见识,殿下莫生气。那先歇息吧。”
凌霄最懂得这些进退的分寸,既然说不通,那就不说了。
她轻轻上前,扶了一把莫昌,倚着他回到床边,在他坐下的时候,轻轻去抱住了他。
莫昌没有那个性质,因为白衣就在地道里。
“我累了,好凌霄,你先回房吧,改日再聚。”
“殿下累了,奴替殿下捏捏肩膀?”凌霄没有放弃。
“算了,晚了。”
“是,奴退下了。”
凌霄从莫昌房里离开,心里都是空虚与茫然。
她一个理国人,流落此地,如今无依无靠无可期待。
本来,如果不是侯聪不识抬举,如果不是宇文长空和独孤正下了套子,她能和碧霄一起嫁给侯聪,一辈子的安生日子是保住了。现在,把自己交给这么个棋子,还是个,根本不领情的棋子,她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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