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银彪、柳絮一行几人浩浩荡荡来到秋家,不像是替赵红谈和离、卖方子,倒像是来找晦气和打架的。
吓得秋家不敢单独面对孙家,将郑爽、郑木、郑森几个郑家男丁一起找了过来,林霜怕有损她们这一房利益,腆着脸也跟了过来,要一起听听赵家的意思。
见赵家只来了个妇人,与一个姓柳的不相干的少女,郑爽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轻哧一声道:“农家就是农家,上不得台面,守不得规矩,连妇人都能当家做主了。”
赵氏眉头一皱,就要站起来理论,柳絮将赵氏按在了凳子上,用帕子掩了嘴轻笑道:“士农工商,农居第二,商居其末,农家若是上不得台面,那商家岂不是只能躲在家中不敢出来见人了?”
“你......”郑爽一个五十几岁的人了,大多数人见了都会给上几分薄面,被柳絮这么一僵,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
郑木见自家爹爹吃了亏,上前就要理论,柳絮抢了话头道:“银生叔之所以没来,郑家不知道,秋家定是知道的,凭他的脾气,来了哪能平心静气的说话?我和婶子这等柔弱妇人前来,就是表达赵家的诚意,此次前来,不是逞口舌之快,更不是争勇斗狠,而是来谈秋山与赵红和离之事。”
郑爽看了一眼柳絮身侧的孙银彪,以及他身后四个黑铁塔似的汉子,身上俱都背着大刀、长剑、三节棍,还真是收到了赵家“息事宁人”的满满的“诚意”。
“不行!”秋娘子耐不住性子,直接打断了柳絮的话,一脸的急色。
柳絮并未理会秋娘子,慢条斯理继续说话:“谁若是能促成秋山与赵红和离,这方子卖与他人也无不可。”
“你说的是真的?”林娘子耐不住性子,抢着问话。
姐妹二人先后抢话,郑爽甚为不满,狠狠瞟了一眼林娘子,心道,都说女儿的性子随姑姑,自家的女儿郑姝,正好相反,随了姨家十成十,都是没规没矩的,男人没说话,姐妹两个倒是吹胡子瞪眼睛的答话了,和大街上的寻常泼妇有何区别?
柳絮嫣然一笑,清了清喉咙,半天没有答话,眼睛瞟了一眼郑爽身后的中年汉子一眼。
郑木眼色轻眯,对自己身后的小厮嘱咐了一句,小厮下去,不一会儿就奉上几盏茶来。
郑木语气恭敬道:“是秋家待客不周,望柳姑娘见谅则个。”
柳絮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顿时茗香四溢,唇齿留香。
柳絮说不上名字,孙银彪却是走南闯北的,在走镖回程时偶尔也会顺手贩些茶回来,一喝就品出个十之其八,赞叹道:“好一个琼山新芽,好茶,好茶!”
看孙银彪的表情,就知道这茶不是寻常农家吃得起的,不由暗叹这郑木为人精明,待客不周的过错给了秋家,瞬间撇清了他与秋家的关系,全了郑家的脸面;又用郑家的上等茶叶款待人,无形中抬举了柳絮几人,让人打心眼儿里增加了几分好感。
柳絮放下茶盏,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三下,以示谢意,这才娓娓道来:“一言即出,驷马难追,若是郑大公子促成和离之事,这方子二百两归了郑大公子也无不可。”
郑木未置可否,郑爽的眼睛倒是亮了起来,归了郑家,总比让郑家和秋家这样的混蛋人家掺合着好,凭白还要搭上一个女儿,虽然,这个女儿也不怎么样。
郑爽想开口问此事是否当真,又碍于自己不能如同林家姐妹一般不懂礼数,将到嘴的话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林霜好不容易抓到一次压制郑木的机会,怎能轻易放手?脸色一凛道:“老爷,这是秋家的家事,山儿若是不同意和离,哪个说话也做不得数的。”
柳絮微微一笑,瞟了一眼林霜,开门见山道:“我不管银子是谁出的,也不管方子归谁所有,赵家只要二百两银子与和离书,四海镖局做保,以后赵家不再将包子的方子卖与其他任何人。”
如此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林霜忙抢话道:“老爷,森儿惹了祸事,发誓痛改前非,亦不用公中的银子,这开酒楼的银钱,俱是妾身和姝儿变卖了首饰所得,这方子同样由妾身出银子吧,名字就写森儿.......”
“不行!”秋山当即反对道:“姨母万万不可,这赵红是秋家的和离妇人,和离书是秋家所出,这方子自然得由秋家接着。”
林霜脸色登时就暗了下来,冷嘲热讽道:“山儿,这二百两买方子的钱,也是秋家来出吗?”
秋山被羞臊得脸红一阵青一阵,阴阴的看着赵氏和柳絮,半天才吭声道:“岳母大人,灌汤包的方子秋家已然学会,您老二百两卖方子一事儿,怕是多此一举吧?”
秋山这是打着赵家若不白送给秋家的方子,他就不出和离书的打算了。
赵氏呵呵冷笑道:“秋家小哥,农妇可受不得这岳母大人这一称呼。这方子不卖也中,秋家厚着脸皮继续用儿媳妇的陪嫁,我们也无法拦着。不过我们赵家以后将方子卖给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甚至扔到大街上喊个臭烂够,人人皆知,那也不关秋家的事儿。”
这赵家是合计着秋家和郑家重视方子,这是要撒泼犯浑了。
秋山脸色登时哑口无言了,方子是好方子,人人若都知道就不是好方子了。他以为他是卑鄙的,没想到这赵氏卑鄙起来更加人神共愤。
秋山眼色晦暗的看着赵氏,说完上面一段话,赵氏轻吐一口气,看向身侧的柳絮,柳絮给了赵氏一个鼓励的眼色,不问也知道,这些话,定是这个死丫头教会赵氏说的。
此时的秋山,心中竟然有几分庆幸,当初没有娶成柳絮,若是将这个毒妇娶回家中,眼睛一转一个算计,只怕自己秋家会吃更大的亏。
柳絮自然不知道,在秋山的眼里,她已经成了“毒妇”了。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林霜生怕再生枝节,丢了方子事小,失了翻身的机会事大,遂压了压心中的怒气,缓声道:“山儿,和姨母不必斤斤计较,这酒楼和方子均由姨母出银子来买,你空得一半利润分成,不放心包子写在森儿名下,那就写在姝儿名下,由姝儿挑得力的人做包子,你看如何?”
这是各退一步的折中办法,郑姝马上嫁给秋山,郑森又是郑姝的亲妹妹,两好嘎一好,各自成全,将林霜的一儿一女与秋家,全都绑在了一起。
如此这般,双方写了契约,秋山写了和离书,只盏茶的功夫,秋山与赵红,便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了。
出了秋家,虽然达成所愿,额外又得了二百两银子方子钱,赵氏仍旧闷闷不乐,显然不想就这样便宜了秋家,让秋山与郑姝双宿双飞的过日子。
柳絮附耳过来道:“婶子,别生气,我保证秋家笑不到最后。”
“嗯?”赵氏狐疑的问了一句。
柳絮边走边小声念着数字:“一、二、三、四.......”
直到数到第五十个数,数到柳絮几乎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的时候,郑木身后端茶的小厮终于追了过来,小声道:“姑娘请随小的去前面茶楼小憩,听闻姑娘爱品茶,我家少夫人请姑娘去品茶。”
难怪来得这样慢,原来是郑木担心柳絮拒绝外男的邀约,打发他家娘子来透话了。
赵红因年前打听过郑家争嫡的弯弯绕绕,柳絮自然也知道了。
所以在堂上,柳絮多次瞟向郑木,就是想试探郑木的反应,果不其然,郑木收到了柳絮的信号,迫不及待的让娘子贾氏相邀柳絮了。
柳絮毫不客气,让赵氏先去城外给赵家三口报信儿,让他们把心放到肚子里,又让孙银彪先回四海彪局。
孙银彪不仅不走,还大步流星的前往茶楼方向,柳絮追上来询问,他则眨着眼睛调侃道:“我和你一道去茶楼,防止谈崩了,那郑大娘子挠花了你的脸。”
柳絮扑哧一笑,看着孙银彪一幅傲娇显摆求夸奖的样子,脑中灵光一现,急道:“是不是酒馆盘下来了?”
孙银彪的脸登时耷拉下来了,撅着嘴道:“你就不能装做惊喜一下吗?”
柳絮绽放了一个大得不再大的笑容,笑道:“这样看着是惊喜了吧?”
这回轮到孙银彪“扑哧”一声乐了,回嘴道:“笑得好假。”
柳絮将孙银彪推离了茶馆方向,疾色道:“你先去陈家找陈怡,随后到何氏医馆找些工具,将酒馆的屋子好好拾掇拾掇,我品完茶便去汇合,谈谈咱们的锦绣前程,在你们走镖前将铺子开起来。”
没想到柳絮平日里看着稳如泰山的模样,一急起来,如山洪暴发似的不容空,孙银彪只好哀声叹气的带着四个镖师去酒馆先去拾掇残瓦破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