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怡有了身孕是好事,想想前几日的“亵-衣之乱”还真是有些后怕,这赵红真是立了大功一件了。
只是,陈怡这样个外表温婉、内在倔强的女人,给孩子起的小名竟然“小黑”,这也太随意了吧?若是以后怀了第二个、第三个,难不成起名叫“小二黑”、“小三黑”?
柳絮又想起了孙银彪的那匹名叫“大黑”的马,不由得笑道:“怡姐姐,你就不怕起名起得一语成谶,将来的孩子真的成了小黑娃?”
陈怡笑得比花还娇道:“名都是反着的,越贱的名字越好养活,起名叫‘小黑’,将来人家可白着呢!”
看着陈怡一脸傲娇的慈母笑,柳絮发自内心的替她高兴,陈怡突然压低了声音道:“絮儿,这名字你知道是谁起的吗?”
柳絮缴尽脑汁的想着,想着孙金彪和孙银彪皆出门走镖去了,断然不会是孩子的父亲起了名字,唯一的可能性是孩子的姥爷陈四了。
陈怡听了却一脸娇羞的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夫君实在放心不下家里,过了最凶险的二砬子山,就让小叔先回来了,听下人说我有双身子了,就着争起了个小黑的名字,说是等他大哥回来以后再取名字。”
本来站得远远的燕北,听说孙银彪竟然提前返回了江阴县,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柳絮则是嫣然一笑,难怪给孩子起了这么个怪名字,原来是孙银彪那个起名怪咖回来了,只是半天也没见着人影。
陈怡用手肘怼了怼柳絮的胳膊笑道:“别找了,他去看‘大白’去了,大白昨天晚上生产了,小叔看了一宿没合眼,现在应该补觉呢。”
“大白?”柳絮被弄得一头雾水,不明白除了“大黑”和“小黑”,怎么又出了个“大白”?
柳絮正猜度着,孙银彪已经推门而入,见到柳絮在,脸色先是红了红,随即意识到自己头没梳、脸没洗,因熬夜而变红的眼睛,以及一宿冒起的胡茬儿,邋里邋遢的,忙用手捂住了下巴,讪笑道:“絮、絮儿也、也在啊?”
陈怡揶揄的瞟了孙银彪一眼,低声道:“什么叫‘也在’啊,明明是你昨天问絮儿会不会来,我说就这两日会来......”
一句话说的孙银彪的脸顿时红了,连柳絮的脸也有些挂不住,看来,孙家一大家子人都想将自己搓合成老孙家人了。
柳絮偷覤了一眼燕北,果然见到燕北如黑锅底的脸色。
只是陈怡和孙银彪并未意识到,仍将燕北当成那个只有六岁智商的长得漂亮的男人而矣。
尤其是孙银彪,心情越发的愉悦,渐渐忘了自己的“邋遢”形象,回身从大黑身上卸下一个大包袱来,将里面的东西一骨脑的倾倒出来。
只见里面,一幅上等马鞍,一只精致的马鞭,一套利落紧身皮铠,一双棕色反毛马靴,一看就是一身骑马的装备。
另有三只金钗子,一只是镶粉玉的梅花钗子,一只是镶紫玉的桃花钗子,一只是镶红玉的牡丹钗子,应该是同一系款不同花色。
最后是一付文房四宝。
孙银彪献宝似的将东西一一展示给柳絮看,指着文房四宝道:“絮儿,毛毛马上就要到文昌书院读书认字了,出门在外没啥送给他的,买了一套文房四宝,俺是个粗人,不认得好坏,只挑了个差不多的。”
燕北斜睨了一眼文房四宝,撇了撇嘴,心中暗道,走镖路过端州,端州是盛产文房四宝的地方,他轻摸淡写的一句‘差不多’,不像是谦词,反倒像邀功。
这个孙银彪,有时候很傻,有时候又很聪明,做的小事,或是有心或是无心,很快能俘获人心。如同上次救了刘氏,教毛毛骑马,送芽儿绣针,一下子讨了柳家三房所有人的欢心。
见柳絮喜欢,孙银彪欢喜的微笑着,一排洁白的牙齿晃得燕北眼睛如进了沙子般的难受。
孙银彪将三个钗子拿起来,一股脑的递给柳絮道:“这三个钗子,是送给婶子和你们姐妹两个的,我瞧着这梅花、桃花和牡丹的挺好看,戴上去像花儿们一样,你看看你喜欢哪个?”
燕北不由得抚额,这什么破钗子,孤单单那么一只,能用多少金子?上面的宝石一看就是下等货色。
柳絮将钗子又重新放回到孙银彪的手里,婉拒道:“这礼物太过贵重,不能收......”
孙银彪急得再次将钗子递回给柳絮道:“不值钱,不值钱,不如文房四宝值钱!!”
“啊?”柳絮不由得诈舌,没想到文房四宝比金钗子还要贵,自己真是眼拙,将珠玉当沙石了。
柳絮将刚刚收下的文房四宝再度拿起来,也归还给了孙银彪道:“这样贵重的话,就都不能收了。”
孙银彪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本来想说服柳絮收下,没想到说错了话,让柳絮将文房四宝也退回来了。
孙银彪眼睛一亮,讪讪解释道:“这、这钗子不、不是金的,是、是鎏金的,对是鎏金的,不贵,这文房四宝就更便宜了。”
柳絮哪里肯信,说啥也不收,东西在二人之间推来推去的,好不尴尬。
孙银彪扭不过柳絮,只好讪讪的收回礼物,决定私下再去送给刘氏、柳芽和毛毛。
孙银彪指着地上的一大套的骑马用具道:“这个你就不能拒绝了,我上次答应你,‘大黑’的儿子出生后送给你将来学骑马,这是配套的马鞍、马鞭和马装。”
先前之所以死活不肯收文房四宝和三个首饰,完全是因为一是太贵重,二是因为首饰的寓意有点儿像定情信物。
刚刚连拒了两样礼物,如果再拒绝,那就有点儿太不近人情了。
柳絮只好千恩万谢的收下了。
告别了孙银彪,二人坐着马车直奔娇公馆,徐玲不仅不让二人进院,反而出了娇公馆,领着鹰八和燕衡,直奔郑氏酒楼。
看着徐玲一脸兴奋的样子,就知道眼前有个大热闹可看了。
到了郑氏酒楼,此时恰是饭口,却是门可罗雀,刚开酒楼时的主打招牌----灌汤包,因为配方被数不清多少商家给破解了,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
郑家酒楼的生意每况愈下,郑氏母子与秋山夫妇想尽了办法补救,奈何郑氏母子没接触过郑家生意,根本什么也不会,只能指望着秋山;
而秋家只是小小包子铺出身,哪经历过这样大的操持,偌大个酒楼,眼看着天天往里搭银子,离倒闭相差不远了。
柳絮一行五人,成了二楼唯一雅间的客人。
二楼的雅间,也有其他人在吃饭,只是,不是客人,而是主人。
其中一间里,郑姝坐在桌子上,痴痴的笑着,手指抚摸着男子长出胡茬儿的下巴笑道:“伶郎,你真的肯为奴家蓄须,不再当伶人了?”
男子抬手擒住郑姝在下巴上来回摸索的小手,笑道:“姝妹,你喜欢胡子,我便为你留,以后永远不剃须了.....”
郑姝忍不住,痴痴笑出了声音道:“奴家才不要一个须髯老翁呢......”
男子一下将女子揽在了怀中,在女子腰眼儿上掐了掐道:“你不想要.......”
郑姝脸一红,啐了一口男子道:“荤汉子竟浑说,这青天白日的,还是在酒楼里,你就不怕别人乱嚼舌根子?”
男子笑道:“姝妹,你连你相公秋山都不怕了,我还怕甚?”
听到了不想听到的名字,郑姝撇撇嘴,不屑道:“他现在吃郑家的,喝郑家的,哪敢炸刺儿?!哪敢休我?!若不是他,我早就跟伶郎双宿双飞,一起唱天仙配了.......”
二人相视一笑,心情舒畅,竟真的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戏,几个相邻的雅间听得分明。
柳絮不由得一怔,随即恍然,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和郑姝相好的戏子伶人,应该是郑木给找回来了的一棵棋子,没想到,这戏子入戏很深,这郑姝入戏更深,成就了一对男-盗女-娼的奇缘。
二人明目张胆的在酒楼里约会,应该是知道秋山只能做到一个“忍”字,别无他法。
另一个雅间里,秋山的脸色白了青,青了紫,五彩纷呈,好不狼狈,眼色悲凄的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赵红道:“大红,你、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来?”
大红没有理会眼前的秋山,而是高喝了一嗓子道:“小二,来十个灌汤包子!!!”
包子很快被端上来,大红一手拿一个,一口吞一个,不一会儿就吞下了十个包子,抹了一把嘴角上的油渍,这才理会秋山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捧你的场买包子。”
赵红说完,从衣袖里拿出一大把的铜钱来,一股脑的放在桌子上,推到秋山面前道:“这些铜板我来之前就数过了,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少,若是信不过,你再数数看。”
赵红毫不留恋的站起身来,秋山急切的挽住赵红的袖口,急色道:“你在奇绣工坊是不是有了相好的了,所以不想回到秋家?”
赵红的嘴里不由得溢出了一股苦涩,转过头来,直直的看着秋山紧扯自己的袖口,淡然一笑道:“秋山,你扪心自问,若不是你的姝儿表妹有了相好的,你是不会想起我赵红了?若不是听说奇绣工坊给二掌柜上月开出十两银子的天价工钱,你也不会想起我赵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