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2章 偏疼 | 你还知道回来?
随着宁香手腕的弧度,浊臭的气息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水缸里响起“嘶啦嘶啦”的声音,就像是有蛇吐着信子向人围过来似的。
苏景辰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不过阿厌和宁香就站在水缸边上,眼见着雁行的皮肤被药粉灼烧得腐烂化脓,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雁行浑身没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被药物烧开,药粉沾到皮肤就立刻将肉身腐蚀出液体来,又混着那黄色的腐液开始向下流。
他从没听说过洞凌派有这般极阴狠的药物,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看着宁香,甚至责问道:“你才是违背了师父的人!你看看你配的这都是什么?!”
“是什么?”宁香歪了歪头,微笑道,“当然是你无法触及的那些书本里,写着的祖师爷的智慧啊。”
她管这么恐怖的药叫做智慧?
苏景辰此刻有些后悔当时把李应中不让讲的那些书都给宁香讲透彻了,说来也是他一时技痒,想在宁香面前炫耀,怎知这丫头是个过目不忘的,听过一遍就再忘不掉了。
雁行被自己腐烂的伤口熏得几欲作呕,在水缸里歪着脑袋摇摇晃晃。
阿厌见他快要昏厥过去,从腰间拔出长剑来,又在雁行的脸上划了几道。
这疼痛与那药物带来的感受不同,是来的极猛烈的,让人清醒,雁行这才注意到水缸边低头看着自己的阿厌。
“原来是你啊。”雁行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来,“怎么,从那地方还能攀上高枝不成?”
“我可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阿厌的心绪已经平稳很多了,许是因为有了妙绫吧,他突然觉得日子该是有盼头的。
雁行没有等来阿厌的暴怒,一时有些惊讶,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你可知,全家兄弟几人,我最疼你?”
“我知道,正因为知道,当日才会那样气愤。”
宁香见阿厌的情绪又开始被拨动起来,伸出手去,用掌心贴到了阿厌的后背上。
阿厌回头,却没对宁香做出反应来,反而是看了看苏景辰。
苏景辰知道阿厌这是要自己出去,十分干脆的转身离开了。而宁香则知道自己一定要留在这陪阿厌的,若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阿厌接过宁香给的药丸,问都没问就吞服了,可见是对宁香信任到了极点。
不多时,周身的内力便稳定了下来,阿厌觉得此刻的自己冷静得不能再冷静了,这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什么叫那样的事?”雁行倒是不避讳宁香,什么都敢说,“不就是让你去伺候几个达官贵人,给家里挣些嚼用吗?”
“我是你亲弟弟。”阿厌面无表情,似乎在说跟自己无关的事,他心里真的没什么波折,阿厌知道这是宁香给他的那颗药的缘故。
雁行明白,阿厌只是需要他给一个解释罢了,不过还真没什么可解释的。
“你看,父母最疼的就是你,其余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倒把你养得细皮嫩肉的。”雁行勾唇道,“所以,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不应该是被我们养活着的你最该报答的时候么?”
“这是爹娘的主意吗?”阿厌有些疑惑雁行的说法。
“不是啊,这都是我的主意,不过二弟、四弟也都同意了的。”雁行回忆了一会儿,又道,“倒是三妹和父母都不同意,不过最后也由不得他们了。”
阿厌冷漠的表情微微出现了一丝裂痕:“你把他们怎么了?”
“没怎么啊,全村人都知道,他们是饿的熬不下去了,自杀的。”雁行轻松的语气此刻在旁人看来无比的邪恶。
不过阿厌微微思考了一会儿,又笑了:“你也没放过二哥和四哥吧?”
这几个只有嘴上说的好听,一直在爹娘那骗吃骗喝的人,最后一定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阿厌想的没错,雁行的确还对兄弟们下了手。
“当年饥荒闹的厉害,我也是饿的实在不行了。”
“你!”宁香本来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可忽然意识到雁行做了什么之后,也忍不住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却骂不出一句话来。
“那个年头,人肉又没有猪肉值钱,本来就不是金贵的东西,要吃我也得吃新鲜的不是?”雁行顿了顿,“我当时也挺不落忍的,就跟朋友们换着吃的。”
宁香听着这话,就像天方夜谭一样。
“之后官府征兵,这才好些,我混在人堆里,偷了不少刚被人领了的军饷,最后被人发现了。”雁行一叹气,“唉,看我被打得那么惨,还不如放我去死了呢,要不然也不至于落得这一身的毛病。”
宁香实在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了,阿厌也被雁行这番话顶的胃里酸水上涌。倒是雁行习惯了那药物腐蚀,此刻又飘飘然起来。
“看我多可怜,最后走到这一步,你们干脆给我一个了结算了。”
雁行明知李应中临终前要宁香保他一命,却在这个时候开口提起想要死,这是故意在气宁香。
宁香知道雁行心里是如何想的,也没打算便宜了他,而是让阿厌背过身去,转手又倒下去了生肌的药粉。
“师父然你活着,你就要努力活着,会有人专门盯着你的。”宁香把药粉仔细的撒遍了雁行全身,那腐烂流脓的地方缓缓的都在愈合,只是无法恢复如初。
雁行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勺子挖遍了全身的人,身体表面看起来坑坑洼洼,起起伏伏的。
宁香却依然不甚满意。
“你这样长得太普通了,是赚不到钱的。”
话音刚落,阿厌便明白了宁香的意思,一剑便砍掉了雁行的鼻子。
血淋淋的面部中央便只留下了两个窟窿。
宁香很淡定的把掉在地上的鼻子捡起来,也不清洁,直接又倒着按回了雁行脸上。随着药粉的覆盖,鼻子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雁行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像被抽掉了浑身的骨头似的,软趴趴的没有力气。
宁香仔细看了看,仍然觉得别扭,又借着阿厌的剑,给雁行剃了个头。
脑袋顶上光溜溜的一个圆圈露出来,宁香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阿厌很配合的搬了一面镜子来,放到了雁行面前。
看着镜子里的怪物,雁行惊恐的叫出声来,那声音尖细的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般。
宁香烦躁的一记手刀打晕了他,随后又给他塞了失声的药物。
阿厌双目含恨,又轻松地搬起了水缸。
“让他好好赚钱,给自己买药吃,好好活着。”
宁香甜甜的一笑,这笑容直让阿厌觉得解气极了。
那水缸被送到了市井杂耍的地方,宁香给雁行用了最好的药物,让他这一年半载里起码能“安安稳稳”的活着。
只要雁行活着,剩下的事就都不用宁香操心,她也的确想要多用些时间,整理一下李应中的事情。苏景辰便把帮派的事情统统推给了她,自己和欧阳少谦去处理萧王府那边的动向。
好消息频频传来。
宁香熟悉了洞凌派的庶务后,发现风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却不敢擅自用他,却把一些杂乱的小事都丢给他。风遥以为宁香这是在拿他发泄当日大打出手的怨气,不敢问也不敢说,只能硬着头皮好好做事。
五子也被宁香“驯服”了,谁知道竟然是总做信鸽的工作,随处的跑消息。
这边帮派治理的井井有条,那边欧阳少谦和苏景辰也没拖后腿。
知州府不知道第几次被苏景辰这个表少爷折腾得鸡飞狗跳之后,蒋夫人终于发现,自己的地道已经完工了。
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现在里头架起来支撑通道的木头梁子已经被欧阳少谦的人换了一批空心的了,里头埋了少量的火药,和泥土的味道混合起来,不易让人察觉,又能起到效用。
原本是想把地道堵住的二人,此刻觉得,直接将人活埋了更省事,这也是苏景辰看了宁香对雁行做的手段之后,猛然间灵光一现想到的。
欧阳少谦派去知州府顶替宁香的女暗卫,也终于忍受不住蒋悦悦这等娇小姐的脾气了,在隔三差五来找欧阳少谦抱怨,欧阳少谦的耳朵都起了茧子的时候,宁香终于松了口,说可以回来助他们一臂之力了。
“你还知道回来?”欧阳少谦双手环抱在胸前,竟然是有些哀怨的。
宁香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我才离开了几日而已,做什么就要这副模样看着我了?”
“几日?!你可知这几日我有多烦?”欧阳少谦松了胳膊,伸手去拽宁香,将人一把带进怀里来,“谁知道你家那小姐这么难伺候啊?”
“你伺候她了?”宁香坏笑着问。
欧阳少谦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把胳膊紧了紧。
宁香从他怀中探出头来,发现这人的脸又红了。
“快松开吧,这是在外面呢。”
“深山老林的,谁管?”欧阳少谦把头埋在宁香的颈窝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几日你都在那世外桃源,可不知道,知州府都乱了套了。”
“我怎么不知?师兄都告诉我了。”宁香褒奖一般,环住欧阳少谦的腰,轻轻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且阿厌一直往我这跑。”
“哼,都是叛徒。”
“你累的不轻吧。”
宁香是实在受不得欧阳少谦这般模样了,之前看着十分阳刚的男子,怎么现在像是...京城哪家的小京巴似的?
欧阳少谦自己也觉得别扭了,这才依依不舍的从宁香身上把自己“撕”下来。自从婚书到了手,他总想亲近亲近宁香,幸好小姑娘对他没有戒备,若不然只怕登时就要被踹飞了。
欧阳少谦一路护送着宁香回了知州府,把女暗卫换出来,那暗卫临走前还同情的看了宁香一眼,差点就要以下犯上,责怪欧阳少谦不快点将人救离苦海了。
一切又回到了正轨,宁香也终于能在院子里施展些手脚了。
首先她便把蒋悦悦细细的调养了起来,不出几日功夫,蒋悦悦的肌肤都比之前嫩滑了不少。宁香极乐意见到萧乾又对蒋悦悦提起兴趣的,这样还能帮苏景辰分担一些,省的萧乾没事总往军营跑。
苏景辰没想到美人计还能这么用,在军营里埋伏时又哭笑不得的顺着宁香的意思,煽动了一些对萧乾不好的言论。
其实雁行已经把该说的话都吐出来了,苏景辰却只做不知自己已经暴露了,依然兢兢业业的为萧王办事,倒弄得萧王不知道该不该轻信雁行了。
欧阳少谦也放下了这边的事情,好好地在市井做起屠夫来,他作为皇帝安插的一张王牌,自然是要好生发挥自己的效用。
本来过不了多久,萧王就该发兵,而欧阳少谦也能趁此机会揭露他的狼子野心,光明正大的与之抗衡。
偏萧乾这里掉了链子。
蒋悦悦许是感觉萧乾又在乎起她来,总要将人诓住,结果萧乾不耐烦了,二人又起了争执。萧乾一时不忿,竟然就趁着月色闯到了宁香的房中,欲对宁香不轨。
夜色深沉,宁香正在房中酣睡,却听一声轻微的响动,随即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在房间内响起。
宁香只觉得浑身扎起刺来,可越在意屋里的声音,就越想不出对策来。
萧乾借着月色,小心翼翼的绕开了房中摆放的容易触碰出声响的东西,很快就要到宁香的身边了。
却只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萧郎!萧郎你是在这儿吗?”
蒋悦悦是眼见着萧乾往这边走的,最先怀疑的也肯定是他到了宁香屋里。
宁香装作被敲门声惊醒,立刻起身惊叫了一声:“世子爷?!您怎么在这里?!”
萧乾的原本要得逞的激动的心情瞬间被搅和了,只觉得周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难受的要命。
不过转瞬间,他又露出狰狞的笑意来,或许这样,才更好呢?
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