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他做什么?
“世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垂了眼,慢慢转过身。
这里不是密林,多多少少总是有些夜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就能看得清物体轮廓了。
白衣的青年坐在一块山石上。他看起来好像有些……寂寞。
“为什么叫我世子?”过了一会,传来他玩味的声音。
挽月道:“我只是个会些医术的商女,自然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他沉默了一会:“找我做什么?”
又绕回来了。
挽月不确定他有没有看见自己刚才兴奋的模样。应该是看到了!
“我想给你把脉。”她不自然地咳了下,“你从渭城带回的女伎…可能不干净,我给你看看有没有得病。”
他放声大笑。
一面笑,一面说:“秦挽月啊秦挽月,你还不死心哪?你莫不是以为,能从脉中听出那个游魂还在不在我这身体里面?”
挽月大吃一惊的样子:“你怎么知道?”
“莫非我会以为你说这些话,是为了和小玉仙争宠?不过你说得对,那样的女人的确不干净,我明日就将她打发了。”他自嘲一笑,“那么久了……确是有些饥不择食。”
挽月怔了怔。她想起那天,少歌神色疲惫,双眼却闪着近乎于病态的渴求的光芒,那样迫不及待地抱住她……他是不是感受到了作为“神棍七”的困顿和绝望?
面前这个人也一样,记得那一天他掌控了身体之后,去了校场狠狠发泄一通,然后就去了玉仙楼……
他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
……
洛城。
“音儿你别担心,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岳父大人一定是逃出去了!”
方音轻轻点头,用冰袋敷了敷红肿如桃的双眼,不好意思地笑着:“玉珩,这些日子我太任性,苦了你了。”
孙玉珩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上的抓痕:“小事情,我明白你的心情。”
方音叹息道:“我真后悔没把月儿交给木师……虽然我知道她那个夫君是个混蛋,可我竟料想不到,他可以坏到那样的地步——也不知月儿现在怎么样了。”
孙玉珩摸摸她的头:“哪里能想得到呢?”
方音突然吊起了眉毛:“这几日,听说那个清小姐时常来找你?!孙玉珩,你莫要忘记了白文秀的教训!”
见她突然说这样的话,孙玉珩微微一怔,心情竟是出奇地好——有心思吃醋,便是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了!只要走出来了就好,哪怕将来知道她父亲真的遭遇不测,也不会再像前几日那样悲痛欲绝。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孙玉……唔……”
狠狠地亲吻她一通之后,孙玉珩微微喘息着答道:“她只是想见木师。音儿莫要担忧,你夫君我虽然玉树临风,可是如今木师的风头,是谁也抢不走了。”
方音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就连这几个丫鬟,背地里也嘀嘀咕咕猜测他长什么模样呢。那一天,木师来找爹爹,说能帮助我们破敌,条件是把月儿交给他……当场被我赶出去了!还狠狠骂了一通!”
孙玉珩呼吸微滞:“你恐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敢给木师脸色看的人了。”
方音撇了撇嘴:“要不是他真有几分本事,还叫你们看见了他的本事,你摸着良心说一说,你会将那样一个人放在眼里?”
“音儿,你见过木师的样貌?”孙玉珩突然眼睛一亮。
“嗯。”
“说来听听!”他激动地坐直了身子,像是当初在学堂上聆听先生教导一般。
如今最能引爆渭城难民们激烈讨论的话题,便是那个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带领他们走出必死之局的神秘人物木师,而关于木师黑斗篷和面具之下的真容,更是叫人津津乐道。
方音翻了翻白眼:“瞧你这点出息!莫不是你也和外头那些人一样……迷上他了?哎呀……就长得……还行啦。”
“什么样嘛?眼睛是大还是小?鼻梁是高还是矮?嘴唇是薄是厚?脸庞是方是圆?”
“孙玉珩你有完没完!他是个男人!你还是不是男人!”
孙玉珩默了片刻:“……你马上就会知晓。”
……
……
辛无涯离开洛城之后,清小姐的生活无趣极了。
程里正叫她不许吵不许闹,不许杀辛无涯那几个妻妾,乖乖地等着,他会让她当上女皇。
清小姐觉得做女皇也不错。
所以她很听话,前些日子,只时不时故意当着辛无涯的面吓唬吓唬那个怀孕的平清茹,再用匕首划一划那两个小妾的脸,看着辛无涯那为难纠结的模样,也能找到许多乐子。
但那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很久,平清茹生了个胖小子,辛无涯也被程里正派去了平原城,说是当什么主帅。
她想跟着去,可程里正不许。
平清茹怀孕的时候受了惊吓,足足生了三天,差点没生下来,程里正可怜她,不许清小姐再靠近那边屋子。
这样的日子……无聊到折磨那两个小妾都没什么意思了。
曾经,清小姐久居乌癸山,并没有见过什么出色的男子。
后来来了辛无涯,又来了个七公子,她也算是见一个爱一个。今次趁着辛无涯不在,她戴了帷帽,跑到街头蹲了数日,却发现这洛城中的男子,大多浑浑噩噩神色木然,比乌癸镇中的还不如——她还以为山下多的是好男儿呢。
便是这时,洛城来了大堆的新鲜人。
当头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眉清目秀,虽不像辛无涯和七公子那般俊俏,却是另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程里正亲自迎到城门底下,将这大队人马接进了城。
清小姐也跟在后头看热闹。
她听到这群人个个都在说“木师”救下了众人性命,猜测木师就是那个当头的男子,于是挤到了前头,矜持地亮个了相,却发现男子背后背着个女的,好不扫兴!
然后她见程里正恭恭敬敬地凑到一顶黑布小轿前,躬着身子对着里面的人说话。
程里正这个老倌儿她可了解得很,无事献殷勤,轿子里头一定坐着个有用的人。
果然就是众人口中的“木师”了。
待他下了轿,清小姐挤到面前一瞧,却是戴着面具。粉白的底子,黑眉红唇,脸颊上两坨红色,像鬼新郎。
瘦削的身材,裹在一件大黑袍里,怎么看怎么怪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