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此时的脸正如一根风干的苦瓜。
世子爷,您只身一人潜上青明山,要出点什么事,李青我怎么向王爷交待?!……好吧,就算您出不了什么事,好歹也把公子荒带在身边啊!明明知道,这只小修罗只有您一个人能管得住……
“公子荒,别再吃了。”李青无力。
“再吃一个!”
“停了!停了!这个色迷迷的老头并没有作恶,而且看起来也不好吃。咦,他尿裤子了,臭。算了吧。”
“好吧……青哥哥,还是你对我最好。你都不知道,世子爷让我忍了多久……”
药王哭了。要是早知道黄麻三他们几个是王八蛋,怎么会跟着他们下山来?昨夜偷偷在黄仙儿那里偿了夙愿,天一亮,知道后怕了。万一她和那小白脸一通气,知道昨晚被人偷了桃,疑心起自己来怎么办?为今之计只有先避避风头,过上七八天,她也忘了这茬……
谁知道一下山,黄麻三几人就露出嘴脸来,逼他上了他们的贼船,打劫了三户人家,还把最后一户人家的女儿给……幸好自己昨夜连吞三枚大力丹,在黄仙儿身上尽了全力,今儿真不中用,不然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和黄麻三他们几个一样……
天哪!这个白面红唇的小矮子是哪家地府没关好门放出来的修罗恶鬼?!黄麻三他们,竟然被他活生生撕着吃了……这个制止修罗吃自己的菩萨大人穿着官服,腰间别着大刀,一定是关二爷!
关二爷李青冲他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两害相权取其轻也,药王掂量一番,逃进了大相国寺。阿弥佗佛,再凶的鬼,也不敢进这宝地吧?
另一边,世子爷坐在竹榻上,拍了拍身边的空处——“小二,过来。”
“这里凉快。我就睡窗台。”她赖在窗边。当初梁山伯与祝英台同床时,在二人中间放上清水?这…这就很尴尬了,莫非祝英台也认为梁山伯是断袖?或者梁山伯本就是断袖?要不然两个大男人睡觉,扭扭捏捏放碗水在中间做什么?生怕做了什么?
今夜…
“小二,”七公子皱了眉头,“这里没有外人,你还要扮作我的小厮不成?自然是你睡榻上。”
挽月听着话音,自然以为他要睡别处,于是蹭了过去。
“那你睡哪里呢?”
“自然也睡榻上。”眉眼弯弯,“你我共度良夜已非一日两日,小二还未习惯?”
听听,这叫什么话!?今儿是他们认识第三天!真会说话!
她有些踌躇。第一夜,他们两个确实是挤在灰篷小舆上度过的,那可比这张竹床小多了…可是现在和那时怎么能一样?…哪里不一样?那时不是已经知道他断袖了?怎么那时候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呢…
他一脸坦然。挽月想到若是再扭捏,反倒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干脆把靴子一蹬,上榻盘了腿。
“黄大当家送我一壶梨花酿,尝尝?”他言笑晏晏。
七公子从床下拎出一“壶”酒。
挽月瞪了眼,这叫壶?分明是桶。
“我,我不会喝酒。”
七公子轻轻一笑,立起两个手指。
“一,”他收回中指,“你见我与黄大当家对饮,只疑惑我如何喝得下那些酒,并不担心我会喝醉。可见小二善饮。”
挽月凝眉回忆,自己倒是的确不担心,因为黄大当家的一看就很能喝,而七公子碗举得利落,颇有酒仙之风…不对啊,又不是你老婆,为什么要担心你醉不醉酒?
他动了动那根收下去的指头:“你此刻的反应坐实了这个一。”
好吧…原来埋伏在这里呢。
他收起食指:“二,黄仙儿那碗酒,足有三两不止。你喝得急,一路走回来却毫无酒态。”
她眨了眨眼,随手取两只茶碗,从那桶里舀出酒来。
就喜欢这个性子。七公子眯眼看着她,一脸阴谋得逞的笑意。他倒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只是想让她酒后吐真言,说出自己是女子来。这样,别人拍她、碰她,邀她共浴时,自己好名正言顺“帮助”她,又多了一重不可言说的亲密。
他很快后悔了。
如他所料,她有酒量。
也如他所料,她酒量不大,小半桶梨花酿下去,两只眼睛变成了两朵桃花,打着清香的梨花嗝。
可…她非但没有露出女儿姿态,反倒撸起了袖管和裤管,跳下地,右脚踏在竹床上,右手肘搭着膝盖,抄着那只茶碗,冲他豪气干云地喊:“喝!喝!”
……
她终于放下那只脚。七公子还没松下一口气,她却摸到他身边坐下。
他心跳一乱,她…要…做什么?
她左手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
“你…放心!日后,我罩着你!”她右手握拳,伸出大拇指指着她自己,“什、什么羊万名猪千头的,别、别怕!哈!其实,我有个很牛很牛的闺、闺蜜呢,唔哈哈哈!”
猪、牛、羊,连龟都来了。七公子曲起一条膝盖,无力地扶额。作孽啊。
她咕叽咕叽说了一通,终于头一点,直直栽在茶台上。
“靠!”她捂着脑门蹦起来:“哪个孙子打我?”
七公子泪流满面。自己挑的,认了。
他移走茶台,伺候她歇下。
一夜无话。
次日挽月醒时,七公子不在客楼。
一双眼睛清亮清亮,哪有半分宿醉的模样?
她轻轻叹了口气,七公子啊七公子,夜太静,不借酒装疯的话,我怕你会听到我乱了节拍的心跳……
完了,是不是喜欢上了一个断袖?而且,他显然,也对自己有意思!
十个男人八个坏,剩下两个他们秀恩爱……可,秦挽月我不是男人哪!
昨夜,他靠坐在窗边睡的,头微微仰着,侧脸的线条在月光下泛着银色光芒,清晰分明,漂亮得找不到言语来形容。
好迷人…好想再闻闻他身上那淡淡的好闻的植物味道。也不知那是黄仙儿的酒带来的错觉,还是他真的香。
他并不是那种身上挂着香囊,用薰香渲染衣物的公子哥。
他很干净,很清爽。黄大当家送来了换洗衣服,他也不挑,说穿就穿,很自然随意。只不过他还是爱那件月白的袍子多些,只要晾干了,就会换上它。
这一世见过许多人,没有一个是他这样的。
他很随和,但除了自己,其他人见到他都是恭恭敬敬的,甚至…绕路。他那件衣服用料精良,上面的暗纹隐隐波光流转,是极精细的手工活,价值不菲,加上他那一身气度,家中想必非富即贵,但他吃穿用度从不讲究,还轻车熟路自己动手洗衣服。他聪明老练,遇事沉着淡定,哪里像是能被杨万名吓得不敢出院子的人?还不知道他唱起歌来是怎样风华绝代呢,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籍籍无名?
他真的不像是会用娈人的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他。但…他是断袖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因为…因为…就连不谙风情的自己,也清清楚楚读到他眼睛里温柔的情意…他怎么能喜欢自己这个“男人”呢!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