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作揖连连,一张脸苦哈哈地陪着笑,怎样看都是一根老油条。
挽月不由纳闷,他负责王府的门禁,一向连只苍蝇也放不进去,今日怎么大失水准了。
转念一想,李青恐怕是不想让这董心越在门外面闹,叫旁人看了笑话吧。但就这样把人放了进来又拦不住,依着这架势怕是要闯到内院去——日后安朝云还见不见人了?
正当她一头雾水时,李青瞧见了她。
他当即扔下那董心越,小跑步到了挽月面前。
“挽月姑娘,世子交待最近外头不太平,你若要出府,需得他陪同才行。”李青说话时,声气有些低,面上微微带着惭色。
“哦,我不出去,我只是来看看。”挽月望向那个董心越。
董心越也愣了一会。他闯进这王府,遇上的唯一“阻力”就是李青,但在他步步紧逼之下,李青退着退着,倒是将他带进了门。
此刻李青一走开,面前的阻力顿时消失不见。董心越先是一喜——天高任鸟飞,可以直接闯进去的节奏?没迈出两步,又是一忧——不认得路啊!
一愣之下,他的目光追着李青,落到了挽月身上。
仙女啊……
董心越怒了:府中有这样漂亮的小娘子,何故还要强抢了他的朝云!
他大步走向挽月和李青。
李青正垂着头,仿佛不敢看挽月:“姑娘,世子是关心你的……”
挽月恍然,原来李青是为她抱不平呢。他定是以为林少歌一时糊涂,为色所迷纳了安朝云,眼见来了个安朝云的“正牌夫婿”,他巴不得闹开了,安朝云像之前那个小玉仙一样被打发出去。
挽月呆了一瞬,心中不由泛起暖意。
可惜了。
这些人大约是不可能背叛“歧王世子林少歌”的吧?除非……有铁证能证明如今这个人是冒牌货。
问题是,他并不是冒牌的。他甚至比另外那个更要“正统”些。
两个人各自怀着心事,都没有注意到董心越放下了抵在他自己咽喉处的匕首,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
李青压根就没想到董心越会武功!
这是一个思维误区——见他在大门外撒泼,然后以自戕来威胁,便很自然地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
所以,当李青听到衣袂破风声,急急瞪眼去看时,已被董心越抢先一步,越过他的身侧,将他面前的挽月揽进了怀里。
当然不是柔情蜜意的那种,而是用匕首抵着她的咽喉。
那一瞬间,挽月其实是可以躲开的。就在董心越一步踏到她斜后方时,她突然感到一切都慢了下来,李青脸上的惊诧愤怒焦急,就像是放慢了数十倍的镜头,那些急剧变幻的表情,在他脸上慢慢绽开又消失。
而董心越也一样慢。挽月看见他像狼一般盯住自己,双眼发着光,慢慢抬起手中的匕首指向她的脖颈,另一条手臂蛇一样向她缠来——她完全有时间和机会从从容容地低下身子,从他手臂下方绕到他身后,如果她愿意,甚至可以用手肘狠狠撞他的肋下。
她略略思忖之后,放弃了抵抗。
她知道董心越不会伤她,或许可以利用他来逃到外面,而不引起那个人的怀疑。
这是一个机会!
颈上微微一凉,然后传来一丝刺痛。很好……刚刚还自信满满想着他不会伤她……
挽月不禁在心中骂娘。自己都这么配合了,他也不怜惜怜惜受害者!
少年恶狠狠在附在她耳畔:“带我去找安朝云!不要耍花样,否则……”热气扑在她的侧脸上,她微微偏头,避开那一蓬白汽。
挽月叹息:“她不会想见你的。”
少年的身体颤了下,手中用了些力气,李青一声惊呼,向着她抬起一只手来:“别伤她!”
脖颈上辣辣地痛,热热的液体滚向衣领里面。挽月知道皮肤上被划了一刀。
“你难道真想杀了我吗?”她弱弱地问。
少年有些不自在,轻轻动了动,挟着她向后面走。
“谁也不许跟过来!否则……”
挽月极配合:“不要过来!李将军,千万不要过来,我受伤了,啊好痛!”
董心越抓着挽月,很快就过了垂花门。他十分谨慎,匕首一刻也不离开她的肌肤。
挽月颤声道:“你看一看周围,这里已经没有人了!你为什么不放开我?”
她一面说,一面向着四周乱瞟。
董心越用余光划过那些个地方,发现有些极难察觉的影子微微地动,不觉一怔。
“为什么提醒我?”他压低了嗓门,“你是怕被他们误伤吧?”
挽月只抿着唇。
到了月亮门下,她快速地小声说:“他会杀了你,也会杀了安朝云。”
少年微微一滞:“这些你无需担心,只要你带我找到朝云,我自会放了你。我此行只是为了救人,不会滥杀无辜的。”
挽月心中叹息。他显然不知道安朝云已视他为死敌,见到她,他哪里讨得了好?不当场拔剑刺他已经算是客气了,哪里会跟他走呢?董心越是死是活挽月并不关心,但要是任他去送死,岂不是白费了自己这一番心思?
她微一思忖,道:“你这样大张旗鼓地闹,里面的人早已将安朝云转移别处去了,你哪里见得到她?若是信得过我,你先把我带出去,等到夜半无人时,我带你从密道进来,你觉得如何?我一个弱女子,性命在你手上,我也不敢动其他心思。”
董心越迟疑:“可是……你哪有这么好心?”
挽月苦笑:“这哪里是好心?我也就是为了自己性命罢了!你们男人哪里知道内宅险恶,你这样闯进去,定有人会起了恶念,想要借你之手置我于死地……我只是自保罢了。”
董心越一怔,觉得她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内宅……父亲带回来的那些小妾,母亲每每和颜悦色安置妥当了,可不出几年,一个个不是死了就是丑了、胖了……生下孩子的更是一个没有。
他顿了足,立在月亮门下想了想,然后问:“你说的要对付你的人……其中可有她?”
挽月默了片刻:“……我不知道。或许有。”
董心越似乎点了点头。
他带上她,到了一处院墙边上,略略提气,拎着她的衣裳跃了出去。
不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