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梦阮将剩下的鸡肉也炖了汤,倒不是因为多爱喝鸡汤,还是那一只山鸡本来就不太大,只剩下小半炖汤才够他们三个人吃,另外又用玉米粉做了点窝窝头,勉强顶了一早上。陶梦阮前世家世虽好,但也时常出门,有时在深山里一呆就是好些天,窝窝头虽然是粗粮她也吃得来,司连瑾平时没娶妻的时候也好养活,如今这个情况下,陶梦阮的手艺他也没什么挑剔的,倒是九皇子是真的头一回吃玉米粉这样的粗粮,昨晚的粥还好,到了窝窝头,便有些难以下咽。
司连瑾瞪了他一眼,道:“这算什么,若是我们许多天出不去,树皮草根也得吃。”
“……”九皇子勉强将一大口窝窝头咽下去,道:“不是可以吃野鸡吗?”
司连瑾暗自翻了个白眼,典型的皇宫里养出来的皇子,哪里知道民间疾苦,轻哼了一声道:“你每天去抓一只野鸡来看看!”
“……”九皇子沉默地低下头,便是猎场里的野鸡他也抓不到,何况刚刚一路回来,他只见到几只飞过的鸟,他是怎么都追不上的,喝了一口水,默默地将手里的窝窝头吃掉。
陶梦阮正往司连瑾的水囊里灌烧开的水,她坐在马车里,不会随身带水囊,九皇子年纪还小,更不会想到这些,如今他们就只有这一个水囊可以装水。虽然这个季节找到水源不算太难,但司连瑾伤还没好,九皇子年纪又小,若是可以,还是喝开水好些。听司连瑾教训九皇子,忍不住笑道:“好了,他还是个小孩子呢,等他长大些出门历练了,自然就懂得了。”
司连瑾见陶梦阮抬手揉九皇子的头发,眼里的目光有些柔和,想起当初兰钊的话,陶梦阮确实喜欢孩子,连九皇子这种没什么关系的熊孩子,都这样温和关心,若是他们的孩子,陶梦阮一定会更喜欢吧!这样一想,司连瑾猛然想起些事情来,有些担心的看向陶梦阮,道:“娘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陶梦阮一愣,没想到司连瑾突然这么问,道:“没事,昨日你垫在底下,我只是有些擦伤,抹了药就没事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突然发现九皇子凑了过来,司连瑾住了口,道:“你没事就好,等我们出去,寻个大夫替你看一看才是。”
陶梦阮斜了司连瑾一眼,道:“夫君,你不是摔傻了吧!我自己就是大夫,用得着去寻大夫吗?”
这话说得也是,司连瑾一脸笑容的仰头看陶梦阮:“那你给自己把过脉吗?”
“……”陶梦阮眨眨眼,下意识的就抬手给自己把了一回脉,然后,人就僵住了,有些惊恐地看向司连瑾,道:“阿瑾,怎么办,我、我好像有宝宝了……”
司连瑾已经有个数了,当时听了兰钊的话,他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安的,虽然相信陶梦阮心里有他,不会有抛下他的一天,但他自小没了母亲,父亲弟妹的关系也一直淡淡的遇到陶梦阮,在他心里,陶梦阮是他相伴一生的妻子,而他们的孩子,才是与他血脉相连的骨肉。但孩子这件事着急不来,他也只是多注意一些,等着孩子到来,只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一时倒是没来得及想太多。
见陶梦阮一时有些惊慌的模样,司连瑾也顾不得嘲笑陶梦阮了,起身抱住陶梦阮,心里不由得庆幸昨日他及时接住了陶梦阮,虽然伤口还在疼,但陶梦阮和孩子平安无事,便是最大的好事了。
“宝宝好不好?”虽然陶梦阮活奔乱跳的,身上也没伤没痛的,但司连瑾还是有些担心,见多了一不小心摔一跤孩子就没了的,陶梦阮昨日又是跌落山谷、又是四处奔波的,他自然是不放心的。
陶梦阮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摇摇头,道:“没事的,我早就说过,我是习武的,身子好,哪能轻易出什么事。”
司连瑾依然有些不放心,道:“还是出去看过大夫再说吧!到时我派人送你回京去,就不跟着皇上他们到处折腾了。”
“父皇没有在到处折腾!”九皇子就蹲在旁边,不是很理解司连瑾和陶梦阮的话,不过最后一句是听懂了,他倒是不介意司连瑾这个高冷的表哥会不会跟着,但陶梦阮这么温柔的表嫂若是不跟着一道,总有些遗憾,其实,他是想叫陶梦阮姐姐的,姐姐比表嫂亲近多了。
司连瑾这才记起来九皇子这么个熊孩子,更想起来若不是九皇子,陶梦阮能在这里遭这样的罪?司连瑾是麟德帝培养出来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跟麟德帝比寻常皇子还要亲近些,对九皇子就没那么客气了,瞪了他一眼,道:“连累了你表嫂,还好意思说不折腾!”
九皇子闻言就低下了头,他年纪虽然还小,但也能明白是他连累了陶梦阮,否则,陶梦阮和司连瑾都不会落到这里来,毕竟他也看到了,刺客第一个刺杀的是父皇,接下来是他,其他臣子都只是误伤,“也不知道父皇怎么样了……”
陶梦阮也想起来,昨日是麟德帝的车驾当中先出现了刺客,还有吴美人那一身的血,“夫君,皇上没事吧……”若是麟德帝真在出巡的路途当中出了事,随行的官员都逃脱不了责任,何况皇帝意外被刺身亡这种事,说不好还要引起动乱。
“皇上的武功可不弱,”司连瑾见陶梦阮担心的模样,宽慰她道,“我那时是得了赵益宣的提醒,回头去看九皇子的,他还有空提醒我这个,想来受伤的肯定不是皇上。”
陶梦阮点点头,赵益宣原本在羽林军中供职,后来因为失忆的缘故,领了一段时间的散职,接着就调到了皇帝的近卫当中,这次出巡,赵益宣也是皇帝的近卫,自然时刻以麟德帝的安危为己任。不过想想也是,做皇帝的,哪能不多长几个心眼,便是宠妃内侍,想来都要防备一二,更别说出巡在外,否则,那皇位恐怕也坐不长久。
九皇子听司连瑾这么说,也稍微放了些心,只望着陶梦阮和司连瑾道:“哥、嫂子,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哄孩子这个技能陶梦阮还没有点亮,只摸摸九皇子的头,道:“好了,再伤春悲秋下去,就得耽误时间了,我们得赶紧走了!”
司连瑾才知道陶梦阮有了身孕,见陶梦阮要去收拾东西,连忙道:“你坐着,我来就是。”
陶梦阮瞥了眼司连瑾还基本上不能动的右胳膊,道:“你老实在那里坐着就是,别过来添乱,”见九皇子也要动,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坐着。”
九皇子只得挨着司连瑾坐着,老老实实的等着陶梦阮收拾好了出发。陶梦阮将动过的东西重新放好,拿了一颗不大的碎银子藏在玉米粉袋子里面,又将山洞里的干草都收到不会潮的地方,才招呼司连瑾两个走路。
司连瑾将陶梦阮手里的水囊接过来,还想接陶梦阮特意准备三个窝窝头,陶梦阮摇摇头,道:“好了,这才多大点东西,我拿着就是,你右手现在不能用力,左手不要拿东西。”
司连瑾只得收回手,心想他不拿东西也好,能随时腾出手护着陶梦阮。想到昨天的事司连瑾还一阵后怕,他都不能想象若是他慢了一步,若是陶梦阮和孩子出了事,他会怎么样。
陶梦阮从司老夫人口中听过,司连瑾十四五岁就跟太子一同出门历练,见他十分有经验的辨认方向,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山谷里的草木上面,尽量寻找一些用得上的药材。虽然可以判断这一带有猎人出入,但什么时候能走出去还真不好说,她身上的药毕竟有限,还是要尽量收集一些必要的药材。
司连瑾不愿意陶梦阮受累,陶梦阮找见了药材,大多是他动手采摘回来,到了中午时三人就着水吃了些干粮,远远地能看见人烟,总算放了些心。
司连瑾一直担心陶梦阮累着,但陶梦阮趁着司连瑾挖药材的时候也能稍微歇一会儿,反倒是年纪小的九皇子有些撑不住,司连瑾瞪了他几眼,到底将他背了起来。陶梦阮有些不放心,毕竟司连瑾还是伤员,还没提出她来背,就被司连瑾瞪了一眼,只得叹了口气,道:“你要是累了就说,我们歇一歇再走。”
司连瑾失笑,道:“我哪有那么脆弱,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况且你还信不过自己的医术吗?我真的没事的。”
陶梦阮哪能放心,走几步就要看司连瑾一眼,好在司连瑾走得稳稳当当的,脸色也一直都是正常的,才算放心了些。
那村庄看着远,走着更远,太阳将将下山时,陶梦阮三人才走到村前。村子不大,也就是十来户人家的样子,陶梦阮往最近的一户人家敲门,开门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妇见陶梦阮三人的模样,道:“你们是——”
“我们是往惠州探亲的,路上下雨,又遇到了山贼,这才落到了这步田地,走了老远的路才寻到这里有个村子,想借宿一晚,这是我夫君,还有小叔子。”陶梦阮将早就相好的来历简单说了一遍,他们三个现在实在是一身狼狈,但多少看得出身上的衣料都是好的,说是探亲遇到了意外倒是说得过去。
开门的少妇打量了陶梦阮三人一眼,虽然一身的狼狈,身上的衣裳都有些刮破了,但也能看出与村里的人不一样,但看唯一的成年男子也是斯斯文文的模样,少妇的防备心也少了些,点点头道:“三位请进,家里简陋,还请不要嫌弃。”
“大嫂,是有人来了吗?”屋里一个少年的声音道。陶梦阮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抱着个两三岁的孩子出来,见陶梦阮三人,道:“哎呀,你们怎么了?遇见土匪了吗?”
被称为大嫂的少妇瞪了少年一眼,道:“还不请客人进去坐!”
少年腾出手挠了挠头,道:“客人请进!”
陶梦阮三人跟着进了屋,相互见过了,才知道少妇姓冯,夫家姓杨,那少年名叫柱子,丈夫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在镇上做账房,如今不在家中。
冯氏是个温和柔顺的妇人,听说陶梦阮几人的遭遇,便连忙替他们准备了饭菜,将家里不多的米都拿了出来。在山里折腾了近两天,陶梦阮终于简单收拾了一下,借了少妇的衣裳换上,喝了一碗热粥,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陶梦阮实在累坏了,吃了些东西就撑不住睡下了,司连瑾虽然也累,却有些睡不着坐在陶梦阮身边,小心地抚着陶梦阮还没鼓起来的肚子,既开心又心疼,若早知孩子在这个时候来,这一趟北巡他也会想办法辞掉。但如今都到了这里,他也只能想着等联系到了手下的人,先将陶梦阮送回京城,他虽然想亲自护送,可肩上的责任却推卸不得,只能尽可能的布置周全。
细细抚了陶梦阮的眉眼,司连瑾挨着陶梦阮躺下,心想着明日得到最近的城镇问一问,尽快赶上北巡的队伍,却听得外边一阵吱呀声,接着便是冯氏的声音,道:“当家的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了伤?”
司连瑾微微皱了眉,听意思像是这家的男主人回来了,半夜里回来还受了伤,却有些不寻常。却听那杨秀才答道:“今日镇上进了许多难民,见了店家便胡乱打杂,掌柜的见状就让我们都从后门出来,先出来避一避,店里也砸得不成样子了,好在掌柜的见机早,人是没有受伤。”
“怎么会有难民?官府不管吗?”少妇焦急的问道,又自知失言,道:“你先坐着,我去给你热些水洗一洗再上药。”
接着外头便没了声音,司连瑾却陷入了沉思,麟德帝这次北巡虽然是临时决定的,但也不是说走就走的,自然也派人问过沿路的情况,得到的自然是风调雨顺的回答。而如今,且不说没走多远就遇到大雨围困,这里出现难民应当也不是意外,那么,究竟是突然才出了灾异?还是有人隐瞒不报?甚至细细想起来,当初究竟是谁突然提出要北巡的,似乎也值得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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