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虽然心里扎司连瑾的小人,但陶梦阮还是比较好奇司连瑾跟慕雨莲之间的故事。
跟人家未婚妻谈论这些事,便是慕雨莲高贵冷艳惯了,也有些不自在,若是人家误会他们的关系怎么办。然而,以慕大才女的聪明立刻就想明白了,那个混蛋坑她好几年,她凭什么为他说好话,最好陶大姑娘回头给他脸色看才解气。这样一想,慕雨莲就高兴起来,兴冲冲地给陶梦阮解释其中故事。
简单地说,就是当年老一辈乱点鸳鸯谱,慕雨莲她娘跟司连瑾早逝的娘是手帕交,看司连瑾长得精致漂亮又聪明,就有心将自家女儿许配给司连瑾。然而,自小看着司连瑾欺负她哥哥的慕雨莲对司连瑾这个危险人物很恐惧,小姑娘那时年少无知,跑去问司连瑾讨厌什么样的姑娘,结果,那时才九岁的司连瑾不负责任的告诉慕雨莲,他最讨厌慕雨莲她姑姑那样表面上才貌双全,其实内心阴暗的姑娘。
司连瑾就是随口一说,然而,那时才五岁的慕雨莲当真了,一步一步沿着她姑姑的足迹走到今天,就差跟着她姑姑的足迹进宫当娘娘了。
慕雨莲万分痛心疾首地看向陶梦阮,道:“你别看司连瑾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内里就是一肚子坏水!虽然我小时候实心眼,可他也不能这么坑我啊!偏我祖父是丞相,等我十二三岁回过味来准备改变形象的时候,人人都将我捧成个才女,连下脚的梯子都没有!”
陶梦阮扯扯嘴角,至今为止,跟司连瑾熟悉些的姑娘就没有谁说司连瑾两句好话,这人混到这个份上也不知说成功还是失败了。
慕雨莲将司连瑾贬低了一番,两人也走到了樱花园子。这个季节牡丹开得正好,樱花却过了盛期,枝头已经长出了新绿的叶子,地上却铺满了花瓣,景致很是优美。
慕雨莲瞧着美丽的风景,将不愉快的话题丢开,拉着陶梦阮往里走,还道:“这边的就是一般般啦,那边有一片洁白的樱花,就跟琉璃一般漂亮,我带你过去看!”
慕雨莲一个大才女,体力上自然赶不上陶梦阮,两人走到地方,陶梦阮脸不红气不喘的,慕雨莲却有些气喘,看着陶梦阮有些羡慕,道:“真羡慕你,我可不成,走这么一段就有些累了。”
陶梦阮倒是有些好笑,在这里来说,大户人家的姑娘出门走动,但凡路远些就能乘马车坐轿子,体力好算不上什么优点。但话又说回来,体力好自然身体也好些,不说别的,日后应付管家一类的事情也得体力啊!
慕雨莲指指前面的小花林,一片片白得剔透的花瓣,点缀着数目不多的嫩叶,看上去仿佛水晶雕成一般,实在是难得的美景。相比起来,前面的樱花虽然浪漫美丽,却是远远赶不上这些,虽然这一小片花林只有十几棵树,小小的那么一片。
慕雨莲做了这么多年的才女,虽然对作诗作文已经有些厌烦,但还是养出了些风雅性子,比如到了这里,慕雨莲嘱咐了陶梦阮两句,便往小花林里去摘花瓣去了,说是要用来做花笺。陶梦阮知道那花笺是闺中少女常做的,寻了漂亮的花朵花瓣,类似做标本的办法,风干之后贴在上好的纸上面,通常用来题诗题词,赠送好友。
陶梦阮手头还有一些原主做的,至于自己做,陶梦阮更乐意做些香膏什么的,就是用料比较多,若是叫人瞧见,有些不好看,也就作罢了。既然如此,慕雨莲忙着收集花瓣,陶梦阮就自己在林子里转悠,走了一小段,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樱花园人虽然没有牡丹园多,但也有些人在走动,因为女子走动的多,倒是鲜少有男子过来。陶梦阮和慕雨莲走来,也遇到两个认识的人,但一见慕雨莲,似乎怕慕雨莲抓她们下棋的缘故,立刻寻了相反的方向走了。而陶梦阮注意到这说话的人,是因为那说的不是汉语,陶梦阮记得,来到京城的几路使者,似乎只有东洋使者当中,有女子随行,听说是那王子的妹妹,说是带妹妹到天朝来见世面的,其实大约有联姻的意思。
陶梦阮停顿倒不是因为发现有外国人,而是发现那东洋的语言,似乎跟前世的某国的语言有些像,这份熟悉感叫陶梦阮一时迈不动步子,还靠近了些听。陶梦阮外语的天赋不算太好,跟陶家动不动精通几国语言的精英比不了,但能听懂的外语也有那么几种,在穿越不知道多远的这里,听到曾经还算熟悉的语言,陶梦阮其实有些兴奋。
小满和小雪两个虽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对鸟语一般的外语感兴趣,但两人都是机灵的,连忙小心地跟在陶梦阮后面,一面替她看着周围。虽然是谁也听不懂的鸟语,应当也没人会觉得陶梦阮听墙脚,但始终不大好看,称职的丫头自然要杜绝这种可能。
樱花林里樱花树比较多,但也有些高大的树木,比如陶梦阮面前这可大榕树,大约有些年头了,得一人还环抱不过来,陶梦阮藏在后面完全不用担心露出衣角什么的。刚开始的兴奋过去,陶梦阮的注意力也放到说话的内容上面,离得不太远,陶梦阮还能看得清那位东洋公主的模样,生得姿容小巧,白皙的脸上一双扑闪的大眼睛,以天朝的眼光看去也是个漂亮的小美人。
然而,小美人似乎心情不大好,漂亮的脸上带着忧伤,身边的侍女似乎在劝她放宽心。陶梦阮觉得有些奇怪,天朝将公主宗女甚至大臣之女送去和亲的不少,但迎娶外邦公主的情况很少见,所以,这位公主就算是真有联姻的意思,也未必能成行,何况就算真嫁了,从东洋走到这里,那位公主也早该做好了心理建设才是。
何况东洋公主的表情不仅仅是忧伤,更有些担心焦灼的情绪在,就算对未知的前途有些忐忑,也不至于这样吧!
这一点勾起了陶梦阮的好奇,只是东洋公主跟侍女说的话更像方言一些,陶梦阮对那语言也仅仅是会,算不上精通,到这里,就只能大致听懂两人的话。而那位公主当然也不是傻子,在外头怎么可能将什么事都拿出来说,陶梦阮得到的消息就更少了。
“梦阮——”慕雨莲的声音喊声响起,陶梦阮下意识的提起裙角挪了一段,才答应道:“在这边!”便在这时,东洋公主的一句话落入陶梦阮耳中:为了哥哥,我们什么都不能说,他会杀了哥哥的!
东洋公主的哥哥自然是那位东洋王子,谁会杀东洋王子?东洋其他的王子手伸不到这边来,而天朝的人,杀了东洋王子有什么好处吗?那公主口中的她又是谁?
慕雨莲很快赶了过来,身后两个丫头捧着手绢包好的花瓣,见到陶梦阮,便迎了上来,道:“你不摘一些吗?过些时候樱花就要谢了,要做花笺就得等明年了。”
“我朋友不多,去年做的还在屋子里放着呢,今年就不祸害这些花瓣了。”陶梦阮想不明白便不多想了,说不定就是人家东洋自己的内部矛盾呢?何必她费心思多想。
“那就罢了,花笺也就好看罢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用。”慕雨莲听陶梦阮这么说也不勉强,瞧着林子里的人往外走,便道:“想来时间也才不多了,我们直接去琼林吧!”
陶梦阮便点点头,两人一道往外走,慕雨莲认得路,直接绕过牡丹园,不多时就到了已经摆开阵势的琼林。琼林也就是个叫法,在陶梦阮看来,也就是个不算大的广场,不远有个月桂楼,是专门放新科学子们诗作的地方。
陶梦阮和慕雨莲绕了一段路,走到这边时,这边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人,陶梦阮跟慕雨莲道了别,坐到自家母亲身边。葛氏仔细看了陶梦阮一回,道:“许久不见你,到哪里野去了?今日有男子走动,可别惹了是非。”
陶梦阮缩了缩脖子,有些委屈道:“还不是她们都缠着我比这比那,我一个人,那应付得了那么多人啊!娘不用担心,我跟丞相府的穆小姐一道,旁人见了我们都闪开的,没招惹什么事。”
“……”葛氏默然,她听嫂子说起,原本慕雨莲还是太子妃的重点候选人之一,后来是被太子亲自挑出去的,据小道消息,除了慕雨莲年纪小之外,太子殿下更怕娶了慕雨莲,再也纳不到侧妃。这话虽然不大可信,但可见慕雨莲杀伤力之大,葛氏有些担心的看了陶梦阮一眼。
陶梦阮扯扯嘴角,听说这位慕大小姐素来跟宁阳郡主齐名,她究竟是怎么招惹上这些奇葩的。见葛氏担心,陶梦阮好歹替慕雨莲说了句好话,道:“穆小姐只是棋艺比较差,其实是个挺和善的人。”
葛氏其实不大相信,但看陶梦阮并没有言不由衷的样子,也就没有再问,当然也没有时间多问,几国使节已经到了,皇帝太子等人也随后到了。
皇帝简单发表了几句话,大致意思就是欢迎各国使节来访,庆祝新科学子学有所成什么的。有外国使节在,气氛也没有多热闹融洽,大家都矜持的保持着大国风范,生怕做出点不合宜的举动,让外人笑话,更怕将来被皇帝秋后算账。
除了东洋使节,其他各国只是前来朝贡,来的也都是各国官员,若没有东洋使节前来,大约皇帝派鸿胪寺官员接待,再赐上一两桌御宴,在回赐些东西,也就打发了。东洋却不同,两国关系断了几年了,当然有一些程序要走。
东洋王子带着个蹩脚翻译,一面送上许多礼品,表示臣服,一面提出与天朝联姻。虽然早就听到些传闻,可这话一出,还是有许多人一阵紧张。东洋不是大国,天朝不大可能将公主嫁过去,那联姻的人选,最大可能就是普通的宗室女,或是大臣家的女儿。
虽说嫁过去做王子妃吧,可远嫁也就罢了,还要漂洋过海,哪家父母舍得将女儿这么嫁过去,何况东洋又不是有巨大影响力的大国。东洋王子也有自知之明,没敢提出迎娶公主,只说钦慕中土文化,希望选一个文采斐然的中原姑娘做王妃。
翻译将东洋王子的意思解释了一番,许多人的目光便落到刚刚牡丹园中扬了名的姑娘头上,只见那姑娘脸一时就白了。
陶梦阮还隐约记得,那位姑娘名叫刘珍,是状元刘元郎的长女,已经十七了,只等着父亲高中,一直没有说亲。刘元郎家境贫寒,但这个长女是用了心教养的,虽然有些急功急利,但才学比起京中大家族培养的女儿也不差,只是毕竟家境贫寒,气度上是远远不及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更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只是被人看了一眼,就情绪外露,撑不住场面。
东洋王子自然也随着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微微皱了眉,却很快地掩饰下去,状似有些惊讶地向翻译说了一句话。那翻译也是个半吊子,连连冲东洋王子点头,然后向皇帝道:“王子说,希望迎娶今日最出色的才女做王妃。”
陶梦阮对东洋公主有些好奇,顺着方向也将东洋王子的表情看在眼里,只见那翻译将这句话说完,东洋王子脸色扭曲了片刻,手都攥成了拳头。
皇帝没说不同意联姻,就表示要求不高都可以同意许婚,那样一来,东洋王子的心意应该算达成了吧!而翻译说的要求其实不算高,不求公主、不求宗女,求一个贵女,皇帝多半是答应的,何况,东洋王子不是不懂汉语吗?那不高兴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皇帝看了身边的皇后一眼,皇后凑到皇帝身边低声说了两句话,接着皇帝便点点头,一脸和气道:“王子有心向化真是太难得了!”接着看向穿着大红状元袍的刘元郎道:“刘爱卿寒窗苦读,还教养了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真不愧圣人言治国先齐家,既然王子亲自请婚,朕也不好拒绝,刘爱卿以为如何?”
刘元郎看向脸色惨白的女儿,女儿能拿下第一才女的名头,他也与有荣焉,原本还想借着才女的名头,让女儿嫁入高门,以后也是他的助力。他不是二十出头的愣头青,早已知道官场不好混,没有那背景的,想要出头太难了。可如今要将女儿嫁到外邦去,他却是不舍的,虽说是王妃,可一个影响力不大的外邦,对他的助力实在有限。可他一个新进状元,哪有那胆子和资本拒绝皇上的提议,只得拱手道:“小女能为两国友好出力,是小女的福气!”
刘珍听到皇帝的话,心就直直的往下坠。皇帝开口了,她父亲怎么可能反对?可以说,皇帝开口问一声,都算是给她父亲面子。只是想到父亲的前途,想到她们一家的命运,刘珍纵然心里绝望,也硬生生撑着。
毕竟是要联姻,皇帝对这个女孩子也多看了一眼。长相不算绝美,但也算小家碧玉,尤其是虽然绝望,但撑着没有失态的举动,让皇帝满意了几分,虽然气度差了些,但品性也算不错,点点头道:“如此,朕今日就封刘氏女珍为文华郡主,择日远嫁东洋。”
此时皇帝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但既然是和亲,嫁妆什么的,皇帝会派人准备,为了补偿,也会赏赐刘家许多东西,甚至有刘珍和亲在前,刘元郎日后的官途都会顺畅得多。当然,大多数人都不会羡慕就是了,之前还怨愤刘珍出风头,抢了牡丹园头名才女位子的许多姑娘此时万分后怕地吐了口气。
和亲的事算是拍板了,那半吊子翻译兴奋地告诉东洋王子他心愿达成。那东洋王子目光落在刘珍身上,看不出高兴还是别的情绪,只多看了一眼的陶梦阮,发现那东洋王子青筋暴起的手背,看来之前东洋王子对翻译说的那句话,绝对不是翻译所说的那个意思。
陶梦阮总觉得这个东洋王子很奇怪,分明表现出不懂天朝语言的意思,但行动中分明又像是听明白了的意思。在天朝的地盘,口口声声说钦慕中原文化,有必要隐瞒他会汉语的事实吗?
和亲的事告一个段落,之前悬着心的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宴会气氛也活跃了一些。但终究是面对外宾的重要场面,总体气氛还是有些严肃,宴会结束,各家告辞的时候,陶梦阮跟葛氏以及管氏母女走在一起,只听得周围一片吐气声,渐渐有些小声说笑的声音,显然一整天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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