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花凝清晨便嘱咐了张管家去请位先生,午饭后便妥了,阿越便跟先生在一处,真真是把沈纤钥高兴坏了。他竟然没想到这是件一箭双雕的事,既能叫阿越不再跟江辰来往,又能叫阿越莫缠着花凝。
花凝学了整整一下午,那一首曲子便学了个大概,即便沈纤钥不再动手,她也能弹出来了,只是偶尔还是有错处。
这下便是反复练习的事了,沈纤钥便没什么用武之地,花凝便道:“晌午也没睡觉,这会儿累了吧,要不你睡一会儿,我自己练习便是了。”
沈纤钥连忙从身后抱住她,道:“我才不要,我不累也不困,你休想丢下我。”
花凝好笑,这话从何而来的,她不过是心疼他身子娇弱,如何就是要丢下他?他都这般说了,花凝也不好再劝,只是由他抱着,自己慢慢练习起来。
没多大会儿,花凝便察觉到肩膀上那人均匀的呼吸声。花凝忍不住暗笑,不是说自己不累不困的么,这会儿怎么又睡着了?
怕吵醒他,花凝只好停止弹奏,将箜篌放下,轻轻去拉开环在她腰间的手,可那人十指相扣,如何也拉不开。这下好了,花凝只能静静坐着等他睡醒,小手覆在沈纤钥的手上,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
花凝忍不住去想,要是没有遇到沈纤钥会怎么样,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快活吧。虽然有时候,她也会觉得沈纤钥的性子太过粘人又不讲道理,但是她偏偏就是爱的很。总是忍不住想对他再好一些,再疼爱他一些。
良久肩上那人才悠悠转醒,花凝的肩膀早就被他压得酸掉了,那人整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便是身强体壮如花凝,也受不住。
沈纤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才发现正趴在花凝肩膀上睡着了,便带着几分娇气,道:“你如何不喊醒我?”
花凝终于可以活动活动肩膀了,这下整个人都觉得舒坦些,莞尔笑道:“你方才是不是流口水了?”
那人低头一看,花凝肩膀上果真有一小滩水渍,瞬间便羞红了脸,连忙给她擦拭。可是那口水早就浸透了衣裳,哪里是能擦得干净的,那人又急又羞,都快哭出来了。
花凝转过身子,面对他浅笑道:“没事的,没事的,我等会儿回屋将衣裳换下来便是了。”
那人呶着嘴,喃喃道:“那你可不能说出去,太丢脸了。”
花凝点点头,这般说来沈纤钥虽然骄纵,但却一向是个自律的人,便是连睡觉时也是端端正正的,怕是从未流过口水吧。
这样一想花凝倒有些奇怪,这样一个自律的人,为何会这样娇气,动不动便又哭又闹的?殊不知沈纤钥向来对亲密的人这般,花凝只道他向来如此。
沈纤钥给她揉着肩膀,道:“是不是酸了?你怎么不叫醒我,难受吧。”
花凝摇摇头,道:“见你睡得熟,我不忍心喊你,我没事的,胳膊一点都不疼。”说着便要抬起胳膊给他看,抬到一半,却又酸的皱起眉头。
那人心疼极了,连忙抱住她道:“下回别这样了,你干嘛总是这样惯着我,你真是个笨蛋,你应该对我要求高一些,这样我便能想法子待你好。你这样我只会越来越欺负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花凝笑道:“我喜欢惯着你,你越是骄纵我越喜欢你,更何况,把你宠坏了,便没人要你了,你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了。”
“谬论。”那人嘴上说着,心里倒是美滋滋的。
花凝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道:“谁叫你生的这样好看,又多才多艺,还会做饭。我当然也会担心,万一你被旁人抢走了怎么办?若你性子坏的没人来抢,那我不就能独占你了,这可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沈纤钥勾着唇角,笑的越发艳丽,道:“你知道就好。”
花凝忍不住去亲他,半晌两人才分开。
忽的想起那件紧要的事,沈纤钥握着她的手道:“明日陛下会派人召你进宫去,到时候他会拟旨认你做义妹,你便只管答应,之后他便会给你我赐婚。等成了婚,你便能堂堂正正的拥有我。”
花凝点点头,道:“他为何要认我做义妹,只是赐婚不就得了,何至于如此麻烦?”
沈纤钥道:“自然是为了大婚之日,将你从宫里接出来,到时候我们便在京城里绕一圈再回府,我要叫整个大靖的人都知道,你是我沈纤钥的人,我也是你花凝的人。”
花凝点点他的额头,笑道:“这样无聊又招摇的事情,恐怕也只有你会做得出,万一半路杀出个抢亲的到时候可热闹呢。”
一听这话,沈纤钥便不悦道:“这京城里谁敢抢我沈纤钥的人,就凭那个姓江的,他也配?”
“沈纤钥。”花凝喊道。
那人这才软下语气,喃喃道:“我知道了,我不说他便是了,左右不过个入得了眼的,如何与我相提并论。”
花凝叹气道:“你呀你,为何总与他过不去?”
沈纤钥气鼓鼓道:“是我与他过不去么?明明是他与我过不去,他可是动手打过我还有……也都怪他。”沈纤钥想起先前对江辰下药的事情,嘴上便含糊其辞起来。
花凝不解,“还有什么?”
那人转过身去,耳朵微微透出红色,道:“没,没什么。”
见他不说,花凝便也没有逼问,只是淡淡的摇头。
次日,沈环便召花凝入宫,对她封赏,沈环原以为能受到沈纤钥青睐的得是多么国色天香的姑娘,没想到竟是个清秀可爱的。他曾听沈纤钥说过花凝年长他两岁,但从相貌上看,若说沈纤钥年长也不为过。
这样一个娃娃脸的姑娘竟然有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沈环心中感慨这个禽兽不如的沈纤钥,如何对人家下得去手?
其实入宫不过是亲自听封罢了,但沈环想着沈纤钥着急,便将日子定在一个月之后。
可按照习俗,这男女双方成婚之前的一个月是不能见面的,故而沈环便得在宫中安排住处给花凝。
但这宫里各处都是只有分配的,如今平白多出个花凝着实是不好安排。后宫里是嫔妃们的居所,花凝自然不便居住,那东西二宫也不妥,最后左思右想只好在客居出给花凝找了间屋子。
这客居原是提供给留宿皇宫之人住的,故而西秦的使臣也居于此处。
规矩如此,但沈纤钥却没想到这些个,太监去王府禀报的时候,沈纤钥险些气晕过去。
随即便乘小轿进了宫,在御书房里将沈环大骂一通,沈环安抚了半晌才稳住那人情绪,无非也是说些不吉利云云。可沈纤钥才不在乎吉不吉利的,他只知道叫他跟花凝分开一个月,他定然受不了的。
沈环只好骗他道:“这事花凝是同意了的,你细想,这些日子不见面故而心中难受,但到成婚之日,高堂一拜,盖头一揭,那相思之苦便也并非受不得的。”
沈纤钥心里委屈,但想着花凝都愿意了,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难受的回府去了。
花凝在宫里的日子倒是无趣得很,每日无非便是跟着太监去库房里挑选锦缎,珠钗什么的。选过了便有人送去秀坊赶制成喜服,还有凤冠的样式也是反反复复细细的商讨才定下来。
除了这些琐事就是在宫里四处逛逛什么的,花凝便叫人将府里的箜篌取进宫来,她闲时便反复练习起来。
这日,花凝又抱了箜篌在院子里弹奏,忽而一个红色的身影大摇大摆的走来,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翘起二郎腿。
花凝一曲弹罢,才瞧见来人正是先前在街上见过的那个西秦女子。
那女子皱着眉头道:“你有一处弹错了。”说着便上前来,拿过花凝手里的箜篌给她弹奏一遍。
花凝一听确然是弹错了,便微微一笑道:“多谢告知。”
那女子将箜篌还给花凝,道:“你是那个小美人儿的夫人?”
花凝愣了一下,才想起她口中的小美人儿是沈纤钥,这才点点头,道:“是,我叫花凝,敢问姑娘芳名。”
“凤燎”那女子说完便又翘起二郎腿坐下。
凤燎,这可真不像是个女子的名字,倒像是个男儿,不过看她这行为做派,便说她是个男子也不为过。
花凝想着也是无趣,便与凤燎说起话来,“姑娘是西秦的使臣?”
凤燎紧紧地盯着她,点点头。
花凝被她瞧的心里别扭,道:“我脸上可是沾了什么东西,凤燎姑娘如何这般盯着我看?”
凤燎莞尔一笑,道:“那倒没有,我只是好奇,那小美人儿那般的姿色,怎么会钟情你这样一个相貌……普通的女子?更何况,你看上去心思单纯,着实很难想象你会跟他那般心思深沉之人有什么交集。”
心思深沉?沈纤钥虽然平日里爱耍脾气,闹起来又惊天动地的,但着实说不上心思深沉,不过是小性子罢了。
“姑娘或许对纤钥有什么误解,他并非你口中那样的,他生性纯良,只是任性而已。”
凤燎听后,哈哈大笑起来,道:“生性纯良?看来你对他似乎不甚了解,我平生阅人无数,他那样的眼神我熟悉的很。”说着便摇摇头,那人的眼神跟年幼时候的她一模一样,表面上平静却暗藏杀意。
两人话不投机,花凝也懒得去跟旁人解释沈纤钥的性子,便抱起箜篌往屋里去,凤燎眼神中多了一丝志在必得,便转身离开。
转眼便是一个月,花凝一早便起来梳洗,宫女给她穿上大红喜服,化上精致的妆容。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竟不知原来可以这样漂亮,花凝淡淡一笑,想到沈纤钥看到时会是如何反应,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了,那人有几回想溜进来都被宫女们拦住了。
这会儿他应该很着急呢吧,一切都装扮好了,便等着吉时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动静。花凝和几个宫女出门查看,原来是使臣要回西秦,正搬东西呢。
其中一个宫女道:“可算要走了。”
花凝问道:“他们在这里有何不妥么?”
那宫女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那几个使臣说是来出使,其实呀是给他们女皇挑男人来的。这一个多月他们几个将整个京城里的公子挑了个遍,闹腾得很。”
原来竟还有这样的事,她倒是在宫里日子长了,没能从春桃她们那儿得知这些八卦。
花凝想起那个叫凤燎的女子,原来她是为了女皇来的,可是她那模样分明自己对纤钥有所意,这倒怪了,一个凡事先替自己打算的女子竟被派来给旁人挑夫君。
这样想着,花凝摇了摇头,道:“那么最后挑中了谁家的公子?”
那宫女突然缄口不言,神色紧张的模样。
花凝又问道:“怎么了,为何不说话了?”
那宫女猛然跪下来,道:“公主殿下,今日是您的大婚之日,奴婢不想坏了您的心情。”
这又怪了,她挑她的男人,为何破坏花凝的心情?
花凝将那宫女扶起来,道:“无妨,我也并非心胸狭窄之人,难不成她挑的是纤钥么?”
那宫女这才低声道:“那使女挑的确实是越王爷,但陛下一口便回绝了。只是这西秦的女子实在是过于豪迈,这一个月来,频频去王府里骚扰越王爷。王爷顾虑着两国的交情才对她一忍再忍,但奴婢听说王爷从未被她占过任何便宜,公主殿下不必忧心。”
凤燎竟对纤钥这样上心么?可是,她之前明明说纤钥是心思深沉之人,她既有这样的误解,为何还这般偏执,难道只是为了纤钥倾城容貌?
花凝着实想不明白。
半晌,花凝才道:“既然如此,便没挑出任何人便回西秦去了么?”
那宫女道:“是呀,我们也都很奇怪呢,那女子说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得不到越王爷也绝不将就旁的蒲柳之姿。”
倒是个有原则的,但这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是这般用的吧,不是明明已经要回去了么?
正这般想着,便有太监来传“吉时已到”。
宫女们连忙给花凝盖上红盖头,缓缓扶着花凝往外去,按这习俗,新娘子需要步行走出皇宫,到了宫门口又不准再沾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