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探木听了我的问题，呵呵大笑，笑的沧桑，却也有一种洒脱的快感，好不容易止住，这才继续说道：“其实我已经想过很多次了，起初的时候，我签下了这半生契约，更多的是因为好奇，后来的确有些贪图这长生不老，不过，你如果在这么个偏僻的小山丘里呆上个几十年，你就会明白，其实长生不老，也并不是那么可贵的。倒是奇缘它一直在安慰我，只要多一点时间，它的根系就会越长越远，只要它的根系能够到达的地方，我都能去，可是按照神树的生长速度，我估计也得再等上百年才会有这样的待遇吧。另外，随着奇缘的成长，它的思维越来越阴毒狠辣，对生物的恨意也越来越深，林中的动物就被它逐渐杀光了，它希望在自己统治的范围内，没有任何控制不了的东西。”

　　“没过多少年，由于贾耀木的存在，奇缘和我之间就进行了许多次的争吵，我的脑子里每天都能听到奇缘那些灰暗的想法，可让我更加感到恐惧的是，我的思维，竟然也开始慢慢倾向它了。我能分享它的能力，只要我意念动处，可以让一颗树苗正长出苍天大树，能让平地里满野绽花，那种整个空间竟在掌握的感觉，着实令我着迷。我可开始对那些误入卧军岭的小生物开始觉得讨厌，因为它们根本无法感知这个森林的伟大，我也开始觉得，用那些毒草将它们杀死，然后变成这个森林的肥料，是一件多么快意的事情。可是每当我清醒的时候，却依然感觉害怕。我能感觉到，它在影响着我，如今的它，才不到百岁，如果有一天，它长得和那颗凤凰那么庞大的话，那么它会有多强大？到时候我又会成为一个怎样的我？所以我让耀木出去了，我怕他继续留在这里，终有一天，会死在这里。我结束红门的时候，留下了一些财富，虽然时代变迁，不过金子永远不会变，加上那些年我闲来无事时传授给他的那些辨木的本事。”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这颗所谓的神树，能够控制周围所有的植物，那么我们之前所经历的那些，应该确实是幻觉吧，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种植物可以制幻，而且可让人感觉十分真实，如果奇缘能够控制植物、并且能够拥有人的智慧，那它也许真的能让我感受到如此真切的幻象了。

　　“而前几天，耀木回到我这儿，他告诉我，他见了你。我没有子嗣，所以一直将他视如己出，所以关于家族里的事情，我也告诉了他，李照以前是千门八户之首，我们手里，都有他的画像，所以他自然认识你。你说你要来宁波查这些事，他就想到了设局害你。这小子恨你，他一直认为，是因为李照，他才会变成这样。其实有一段时间，我也恨李照，你们李家的人世代都不愿意和神树签下契约，也许他根本就是知道我有一天会后悔，故意将那颗种子送给了我。不过现在想想，一切其实都是我咎由自取而已，根本怨不得别人。”

　　“可听到你的消息后，我忽然感应到，奇缘的情绪，似乎比我和耀木更加激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它那种阴郁的情绪，原来是因为你们李家的人。它从我的思维里，读到了你的样子，它虽然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恨你，只知道那种怨恨根深蒂固地存在，它说，在它的印象里，在它成为一颗种子之后，它便一直感受到你这幅面容，而相伴相随的，则是无尽的等待，那种等待千年的怨恨，在深深刻在了它的意识里。”

　　我不免一个冷颤，虽然我也想到过，奇缘的恨应该来自那颗凤凰，也许是因为自己某位先祖一直没有履行签订协约，那颗凤凰在湘西苦苦定了千年，可当贾探木真的告诉我，有一颗树在恨我的时候，我还是感到一股子阴森。

　　“自从耀木来到这里后，我就感觉你一定会来，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我的感觉，还是奇缘的感觉，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后，我已经开始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意识是它的，哪个意识是我的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奇缘希望看到你痛苦，它希望看到你遭受和那种怨恨等价的痛苦。所以我和它再一次产生了争端。虽然我并不害怕千门中的契约，无论是不是会遭到其余门人的合击，对我而言，根本无所谓。可是我并不想害李照的后人。当年关于长生局的事情，我虽然怪他，但是事情都已经过去快一百年了，而且根据时代发展，在战争前后这几十年，整个世界几乎已经成了两种状态，长生局就算留了下来，也未必能用。而在后来的天一阁的事情上，我根本不是为了为难李照，完全是出于我的好奇心。所以，我和奇缘的矛盾开始激化。”

　　我真的没想到，原来我找的这位贾探木，竟然还是个心存善念的人，我想到了那位黑棋，看来这位千门天才，的确选择了不同与其它千门的弟子，比如贾探木，即便在被奇缘的心思影响几十年之后，心底的那一丝善念，依然没有被磨灭。

　　“这一次，我没能劝住奇缘，从你们进入卧军岭开始，所遇到的切，都是奇缘所设计的，它现在虽然只有不到百年的树龄，可控制这卧军岭里的植物，已经到了能够随心所欲的地步，他让你们走上一条永远走不完的路，用迷失花，是你们产生幻觉，你，你的妻子，还有你的朋友，都在那一晚陷入了幻觉之中。它本想将你们三人全部分开，可却只有你的朋友和你走散了，而你却一直没有选择离开你妻子半步。再后来，它开始渐渐失去了耐性，它想杀了你朋友，它能够理解人类的感情，它知道，让你的朋友为你的事情死去，也能让你痛苦。而当它痛下杀心的时候，我所能做的选择，也就不多了。”

　　我看着贾探木的苦笑，长长叹了口气。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贾耀木是为了组织奇缘，才依然毁去了这伴生契约的，而他所付出的代价，应该是再不能享受神树的寿元，也就是说，不用多少时间，他就会老死。

　　我忽然想到赵山，为什么赵山会知道这个山谷里有神树的存在？还能确定它不会杀我？可是神树却希望我痛苦，其实不管杀了和我一起来的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将让我悔恨终身。那么赵山是也想让我痛苦？我心中不免有些怒气。

　　“那么您既然解除了契约，是不是现在这颗神树已经做不了什么了？我那位朋友在哪？是否就安全了？”我很担心姚，说真的，如果他出事，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现在奇缘的智力在退化，虽然神树天生具有控制根系覆盖处的植物的能力，可控制这东西，需要智力，而它的智力消退情况，你可以从未苍老的情况来做出判断。”贾探木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这个笑话，还开心地笑了会。我看着他又变老了，现在的他，老的让我已经认不出了，满脸的褶子开始变得干枯，我心里万分感慨，难道要有一个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为我上演一段从中年到末年的景象么？

　　几乎所有人都惧怕死亡，即便不是自己的死亡。我看着这幅情形，心里自然凄然，一旁的贾耀木在默默流泪，我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情绪，我想他也恨这颗神树，因为它，让他的人生完全改变，可是我觉得他爱贾探木，也许是因为在一大段时间里，他的身边只有贾探木。而我的妻子则和我的神情相似，我们对于贾探木，更多的是一份怜悯。也许当年的他不执着于一颗他不认识的树，那么他将会有一个不平凡的人生，也许继续快意江湖，也许富甲一方，也许身居高位，然后像淹没在历史的记载里。可现在的他，在与那股子阴冷的恶意共存了几乎一个世纪后，在这么片破落的林子里老死，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贾探木似乎并不害怕死亡，他环视了我们一圈，有种解脱的意味：“你如果活了这么久，那么死亡也会变得不那么可怕的，虽然我也想活着，那种年轻不会老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可如果你得永远活在阴霾里，那么你会和我一样，选择死亡。”

　　“所以你无需自责，我毁弃了契约，并不只是因为你，更大的原因是，我不想这样活着。”

　　我看到他累了，他已经说了很多，从时间跨度上，他几乎和我说了一个世纪，现在的他，快要老的说不动话了，我总算明白之前的他为什么会说的这么快，因为他很清楚，很快，他就不能再告诉我什么了。其实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他，可我觉得，好像快要来不及了。

　　而这时，不远处的草丛中，忽然有了动静，我听到动静，抬眼望去，看到一个人影在谨慎地移动，然后，他转向了我们这边。

　　我看到了极为欢喜，竟然是姚，我兴高采烈地朝他挥了挥手。

　　他也看到了我，然后他大惊失色，急忙抬起了手里的枪，而枪口却指向了我。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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