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个古董店，我不过是玩玩而已，你们尽然还当真了。”葛明长叹一声，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我卖的都只是艺术品，这不犯法吧，而且我也从来没和那些摊贩说过造价的事情，而买卖的过程，都是由竞价来完成的，所以说，不管我以怎样的价格卖给他们，都是事先说好了，是只是艺术品。至于他们拿走后干什么用，那是他们的事情，而不是我的事情。”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笑了，看来这位葛公子不简单啊，这个市场被他玩的团团转了。古董市场的水深，是众所周知的，由于利润实在客观，所以黑白两道皆有涉猎，这位葛公子有着他爹这块招牌在，自然不怕被人黑了，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玩这些把戏：“既然这么说，那我猜你也不会光想赚这么点买工艺品的钱吧，应该还会有后招喽。”

　　听我这么一说，葛明倒是挺感兴趣，有点兴奋地介绍道：“的确，我暗中已经将这些交易都拍了下来，那些人买了那些货，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资料，还能证明在整个交易过程中，我从来没有将这些东西当做仿品卖给那些人。”

　　我细想了一下，接着他的话道：“我想你还会派人盯着那些摊主，然后记下他们将这些东西卖给了那些客户，而且也搞清楚客户的情况。”

　　葛明兴奋地坐直了身子，一拍茶桌道：“就是如此！”

　　他说道这里，似乎是遇到知音一般，开心的像个孩子，我一时间都无法将他和刚才拿枪顶着我脑袋的那个人联系到一起了：“我在潘家园开了几年点，那里水很深，我试了很多种经营模式，却总是打不开局面，后来我相出了这么一招来，白天的生意只是掩饰，晚上才真正开张，然后找一些外地的古董商人来喝茶。没几次之后，本地市场里的那些店主们就开始关注到了这个变化，也试着来探听，几次下来，他们终于明白了，我这里做的，是艺术品，其实也就是行内做的，仿品。”

　　被他这么一提点，我也算是搞明白了：“于是他们就自投罗网了，逐渐成为了你的客户群体，你只需要张罗一些做的精致的仿品就行了，然后以竞价的方式卖给他们，这样的方式能够得到比卖仿品要高许多的利润，而另一方面，你让人摸清楚这些仿品的去向，而那些店主从你手里购买仿品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冒充真品卖出去，而你却在暗中掌握了他们的情况，摸清楚了整个销售链，也就是说，只要你想告他们，就能提供整个证据链，而且末端的买家知道自己买到的只是一个赝品之后，也会主动配合你。而你已经给自己的交易过程摄像，你无需承担制假的罪名。”

　　也许是因为在场几个人的身份，葛明能一吐为快，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能让一个千门后人来欣赏他的局是一件很兴奋的事情，他兴奋的脸都有些泛红了：“整个潘家园，从我这里拿了货，然后再冒充真品买个客户的摊位，一件超过了一半，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可以说，我现在已经掌握了半个市场了，再过些日子，只要超过了七成，我就能在整个市场上呼风唤雨喽。”

　　葛明这些话并非痴人说梦，如果七成以上的商家都进入了他的名单，那么偌大的一个潘家园，的确会变成他葛明手里的一个傀儡，我心中暗叹，这一路查来，我一直在感叹当年千门的神奇，感叹我李氏一族背后的奥秘，却还是第一次正面审视一个千术的威力，以一家貌似落魄的古董店，能掌控整个古董市场，这位葛明，的确不愧是千门之后了。

　　这种能力，我自叹不如，以葛明的这种心机，我还妄想着算计他，看来也算痴人说梦了。倒是葛明看了我的表情后，似乎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欣喜地道：“其实你也不必难受，你能这么快看破，也算聪慧了，你看那些店主，其实他们也未尝不明白这些，只是我这些仿品品质够好，能为他们带来太多的利益，有些人明知是坑，却依然受不了诱惑，那才是真的蠢。”

　　我摇了摇头道：“我是局外人，所以看得反而清楚，你说的对，那些人也未必看不明白，只是受了利益驱使，不过，如果我是局内之人，也不一定能脱的开。何况，在你的局里，如果掌握了大多数的店家，那么那些少部分的人，似乎也改变不了局面了。”的确，假设整个市场中七成的人受了控制，那么剩余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影响格局了。

　　“那么我所提的事，看来是没有半点交换的筹码了。”我苦笑着说，原本以为的局面，看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了。

　　“你是说关于这封信的事？我并没有说不告诉你啊，而事实上，我也想告诉你这些。”

　　我听了倒是一惊，原来费了这么大的劲，只是百搭，人家根本没想过要瞒着我。

　　“这封信，的确是我寄出的，这事开始的时候，老头子并不知道，我知道有这么个契约存在，你不主动离开宁波调查李氏身后的秘密，我们都不能逼你，而陆家似乎铁了心要守着你们，很多人都期望着你有所行动，却都着顾忌。可是根据调查，你似乎对你们家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而大家又不敢主动引你出来，束手无策，只能干着急。所以我想到，既然不能主动引你出来，倒不如去引那个陆家的后人，他所知道的事情，似乎要比你多的多。”

　　我着实没想到，葛明如此坦诚，便急着问道：“后来呢？你见过陆鲁？他后来怎样了？”

　　话刚问完，我立刻意识到一个情况，他看起来很年轻，不到三十，而陆鲁走的时候，差不多是十年前，也就是说，当时的葛明，还不到二十岁，那样的年龄下，尽然就有如此算计！

　　葛明似乎看出了我所想的事情，解释道：“其实老爷子早就在关注这事了，当年，你祖父带着贾探木去了一趟湘西的事情，也在我们家的资料里记着，我想应该是我的祖辈探到的，不过他没能查到他们的具体去处。后来时局混乱，资料里也没记载之后的调查情况，直到家族到了老爷子手里，家里面的情况才变得比较稳定，又开始对这事有了关注。最近十几年来，他似乎对这事十分上心，这可能和他身体一直不好有关。你知道，你们家那些秘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对于一个手中有权、有钱、又身体不好的人来说，是有致命诱惑的。我十几岁开始就开始在瞎混，老爷子恼我不好好读书，给他丢脸，我也不在乎，原本想在这事上显显能力，可后来老爷子知道后，却招来了一顿骂，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是有不错的效果的，至少你现在来了。”

　　葛明其实说的没错，如果没有陆鲁离开这一茬，也许现在的我依然每天无所事事，过着喝茶、看书、游戏的生活，根本不会来趟这趟浑水。也就是说，当年他自作主张的一封信，的确打破了太爷为了让后代脱离千门的一些约定。

　　葛明说的有些得意，他倒是也有资本得意，这么些年来，应该有很多人都想着要破坏这种平衡，而真正做到的，竟然是他十年前突发奇想寄出的一封信：“信寄出没多久，那个叫陆鲁的陆家后人就来了，我从老爷子那里偷来了那块玉，还有那些资料，陆鲁看了之后，就走了，之后，我也没再见过他。”

　　我听完等着葛明继续说，可他似乎不打算继续了，端起了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我奇怪地问他道：“没了？”

　　他认真地回答我说：“没了啊。”

　　听他这么说，我难免有些失望，我花了这么大的劲，到头来竟然只有这么点消息：“你是说他来找了你，你给他看了家里的资料，然后他就走了？你也不知道他去干嘛了？也没找人跟他一起去？”

　　葛明无辜地说道：“我当时也就十几岁，你让我做什么？一个十几岁的下半大孩子，像是能派出人跟着他的样子么？”

　　我听着有些颓废，苦笑道：“那至少也该问问他想怎么做把。对了，你给他看的那些资料呢？还有，既然令尊已经知道了贾探木去过湘西，难道他没有想办法去过那里？另外，当年在他知道你做的这些之后，难道他也没派人和陆鲁一起去？”

　　葛明这次总算有了靠谱的回答：“他当然让人去湘西找过，不过基本都毫无头绪。那次陆鲁走后，老头子立马就得到了消息，跑来问我，我原本还想领个称赞，结果被他臭骂了一顿，他倒是找人跟过陆鲁，好像他们之后去了湘西，再后来，那些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和那个陆鲁一起，全部消失了。”

　　我脑袋嗡的一声：“你是说，他们都消失了？再也没消息了？”

　　葛明朝我点点头，其实我最害怕的是，我花了这么大的劲一路下来，结果却发现陆鲁早在十年前就出事了，那样的话，我打破那个能保护我的契约的行为，就成了完全的无用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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