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输赢,以退为进
严荣轩与柳家二爷柳千延双双被牵扯入梅澜江覆船案,满朝皆惊。皇上震怒不已,发出八百里加急密函,命人将远在黔军的严荣轩与柳家二爷押解回京,着命刑部组织人员全面彻查此案,追查失踪的一百万担粮食的去向。
严荣轩与柳千延同时涉案,让急于争夺黔军主帅之职的各方势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们又将矛盾对准了他们所认为的其他最有可能的对手。
严相府里,严相正在他院中的小菜田里锄地种菜,严家大爷快步走了进来。
“父样,明家来人。”严大家爷道。
“明家,哪个明家?”严相愣了一下,继续挥舞着锄头。
严大爷道:“荣轩堂伯的岳家。”
严相没有抬头:“叫他回去。”
“父亲当真不管?”严大爷皱眉,犹豫道,“虽说分了家的,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严字,打断骨头连着筋。”
严相将锄头放下,抹了把汗,从菜园子走出来。二人回到正院堂屋里。严大爷侍候老父洗手,用茶。严相饮了一口茶,靠坐在交椅上道:“老大以为为父该如何插手此事?要知道振灾粮案牵扯极广。”
“查找证据洗刷冤屈,父亲心里清楚,荣轩堂伯是被冤枉的。”严大爷看了一眼老父,顿了顿道,“此事父亲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严相不怒反笑了起来:“不错,孺子可教也。你能看出这些,说明为父这些年的教导没有白费。荣轩堂兄与柳千延之事,说到底皆因利起。早在为父呈折上奏,拉下丰城方家时,荣轩堂兄与柳千延便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局中。”
严大爷凝眉,若有所思。
严相捋须又道:“皇上多疑,此举本为试探为父。而幕后之人,一早料到皇上此举,顺水推舟有意布下此局,为的不过是一石二鸟罢了。”
严大爷道:“即是如此,父亲何不出手?”
严相摇头:“如今天各方都盯着严家,咱们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反弄巧成拙。”
“那荣轩堂兄那里……”严大爷道。
严相道:“既来之,则安之。既已入局,顺其自然,顺应时势即可。《孟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恶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古人又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严大爷眼前一亮:“父亲的意思是此事还有转机?”
严相不置可否,喝茶起身,负手阔步向屋外走去,留下桌上半盖着的微微地冒着热气的茶碗,以及凝眉陷入沉思的大儿子。
火红的夕阳半悬于西山之上,天红了,远处的山红了,瓦檐屋舍都被拢罩在一片盛妍妍的绯红当中,他的菜园子也不可避免地染上红色。世间万物皆是如此,跳不出三界外,身在五行中。是是非非,既避无可避,那就迎难而上。
严相走入菜园子,继续一锄头一锄头挖他的地。贤王说得对,很多时候,退未必就是输,进未必就是赢。他的退何尝不是为了引诱那人入局的良计?
因为振灾粮一案,皇上发出的押解严荣轩与柳千延的八百里加急文书还在路在,然而刑部却很快得到新的证据证实严荣轩与柳千延是被人有意构陷的。而参与构陷他之人均已经落网。被抓获的参与设计构陷之人,除了方家旁系的两个庶子外,还有几个严家的旁孙子孙,以及镇国将军府的几个暗卫。最最让人吃惊的是抓获他们的人是前不久也被人用同样手法设计构陷的霍老将军。
证据充份,方家与严家参与做案之人又是在被人灭口的现场让人救下,因此对于构陷以及受镇国将军府指使之事全都供认不讳。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镇国将军府的管家。皇上震怒,当庭命人提审镇国将军府的管家。只是当刑部的人赶到时,镇国将军府的管家已经服毒自尽。
朝堂上,由于镇国将军常年在外履职,暂代家主之职的镇国将军府三爷黄振礼一瘸一拐地出列跪地认罪:“家奴私通外贼,闯下滔天大祸。臣御下不严,致使严将军与柳将军两家蒙冤受辱,臣自知罪责深重,罪该万死。”
案子线索断了,镇国将军府的管家死了,对于振灾粮的去向皇上心中虽有疑惑,只得就此作罢。
“西南左翼大军的军师黄振礼御下不严,仗三十,罚扣一年薪俸以儆效尤,钦此。”皇上甩袖退堂,气愤而去。
从秦家到黑市,再从霍家到严荣轩与柳千延,振灾粮的影子一现再现,最终都查无所踪。皇上负手于御书房内徘徊,忽地顿住脚步,被紧随在他身后的卫总管轻轻地撞了一下。
见卫总管跪地磕头告罪,皇上意外地没有发怒,反而凝眉问道:“朕问你,这事怪不怪?”
卫总管懵了,不明其意道:“皇上指的是什么?”
皇上道:“就是振灾粮的事怪不怪。”
“奴才,奴才不懂。”卫总管小心翼翼地看着皇上的脸色道。
皇上烦了,没再问,坐回御案后,歪靠在龙椅上,托拳陷入沉思。振灾粮莫明其妙地失踪于梅澜江上,所有线索都断了,按理藏着振灾粮的幕后之人该继续偷偷藏着粮食,待到风声过后再慢慢将振灾粮消化。而不是现在这样,时不时出现些影子,风声,粮袋什么的。幕后之人想要做什么?或者说,幕后之人似乎想利用这些风啊影啊的,向别人提醒着什么?怪,怪得很,极不合常理。
卫总管递了杯茶给皇上,皇上喝了一口,被呛了一下:“蠢奴才,这么烫的茶水也敢拿给朕喝。”
卫总管又是一阵救饶。皇上听烦了,喝斥道:“给朕滚。”
待到卫总管连滚带爬地退到门前,皇上又道:“回来,给朕传刑部尚书。”皇上轻轻地瞥了一眼急急忙忙退离的卫总管,淡淡地将目光移向他身侧的窗外。窗外的树随风摇曳着,风不停,树不静,声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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