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宫宴,投石问路
有参奏贤王妃牝鸡司晨的;有参奏贤王无旨离京的;有参奏闽军御敌不利的;有参奏王府属衙混帐胡为,致使闽地民不聊生的,等等奏什么的都有。
刘紫月有意看得很慢,一个字一字细细地读过去,看完后还不忘点评两句,这篇文采不错,那篇字写得漂亮等等。皇上打断她的话,问刘紫月奏折里的内容,她却摇头装傻。这个要解释,那个不明其意,气得皇上直磨牙。
隔着高高的抬阶,低头继续装傻的刘紫月仿佛都能听到皇上牙根咯吱声。终于,在皇上磨完全部耐性前,刘紫月看完了所有参奏自己的折子。她慢条斯理地合上奏折,无辜看向皇上:“妾身长于乡野,只胡乱识得几个字,比睁眼瞎好上一丁点儿,还请皇上恕罪。”
“无事。”皇上说话的语气极重几乎是咬着牙后根说出。
如刘紫月所料的一般,皇上以刘紫月身怀六甲,女人不得干政为由半是诱哄,半是威胁地让她交出闽地的军政要务。
“闽地事关重大,贤王妃莫要儿戏。”皇上道。
“出嫁从夫,妾身一切都听王爷的。”刘紫月依旧无辜地看着皇上,“难道错了,妾身这就回去写信问问我家王爷。”
看着刘紫月装傻买乖掰着手指与自己细说三从四德,皇上脑仁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得厉害,他的计划与说词在她的装傻充愣面前,就仿佛重拳打在一团棉花上一般,让他备感无力。若是可天他真想扑上去掐死她。装,装,见鬼的装傻。就是因为顾忌着贤王手里的先帝圣旨,他才绕开贤王找的她。哼,她倒是厉害。
皇上认真打量起刘紫月。按品大妆下的她,少了几分妇孺的纤柔与软弱,多了几份上位者的尊贵与气势,明亮的杏眼下闪着狡猾的光芒。极慧惠的一个人,皇上再次后悔起当初自己愚蠢透顶的决定,找什么人不好,偏将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嫁给贤王那个病痨鬼。
刘紫月辞退,她刚走下台阶,就听到身后大殿内传来噼里啪啦的打砸声。她顿了顿脚步,没有回有头拉着向她迎上来的青丝离去。
与来时乘着软轿不同,回去的时候,没有人为她准备软轿,她只能步行。差不多是开席的时辰,刘紫月没有回到命妇们暂是聚集的侧殿,而是选择直接赶往紫辰殿。好在紫辰殿离御书房不远。对于青丝的嘀咕与抱怨,刘紫月没有在意,她心情好着呢。方才她是有意激怒皇上,让他生气。他想算计于她,哼,做梦,她先送皇上一道开味小菜尝尝。
刚下过雨,这会子天空放晴。太阳躲在洁如纤尘的白云后面,阳光淡淡的。雨后的蓝天,像被水洗过一般的干净,是那种透亮透亮的蓝。空气带着雨后泥土的气息,很清新,很让人放松的一种味道。宫里的景致极美,刘紫月有意放慢脚步,悠闲自在地走着。慢就慢些,正好,她不喜宫宴上无聊的应酬。她相信,对于她的迟到,没有哪个傻子会挑明问的。软轿子的事是皇上有意给她的颜色,她知道,别人也都心知肚明。挑破了说,落的是皇家的脸面。毕竟欺负一个相公没在身旁的孕妇,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刘紫月与青丝路香草园的时候,有意的停了停。芳香馥郁,醒人心脾的香草香味扑面而来,带着阴僻处的幽凉,她很喜欢。她拉着青丝坐在百草园的朱漆八角凉亭内休息。香草园很大,香草奇珍姿形各异,葱郁香翠,妍盛鲜茂惹人怜爱。
青丝以为刘紫月是累了,她蹲下身为刘紫月按压脚上的穴道。刘紫月没有阻止,她靠坐在凉亭内红色栏杆下的长椅上。她不用看就知道暗影处藏着无数的耳报神。她在累得在香草园歇脚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该传到的人的耳朵里,她知道。
刘紫月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像只得逞的狐狸。青丝疑了一声,抬头看着她:“王妃笑什么?”
“没有,你揉得很舒服。”刘紫月道。隔墙有耳的,她当然不能说出她的想法。宴无好宴,敌人隐于暗中,动向不明,她顺势而力,往看似平静无波的宴会里投颗石子摸摸门路。
刘紫月走走停停,又有意地绕远路,直到临近宴末,月华初上才来到紫辰殿的席上。紫辰殿里,铺陈华丽,灯火辉煌,舞榭歌台,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欢歌笑语,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刘紫月扶着腰缓步进殿,皇上已经退席,上首高台上龙案边坐着太后与皇后。这对东华国最最尊贵的婆媳正在含笑着低声私语。
像刘紫月预想的一样,太后并没有问起刘紫月迟到的原因,她让人送上贤王府的寿礼,一并交上的去的还有她亲自采集的玫瑰露。
太后怔了怔,面露大喜之色,将盛有玫瑰花露的瓷**子拿在手中,当即大打**口上的软木塞闻了闻,欢喜道:“是个味,不错,不错。有劳贤王妃。”
太后赐了赏赐下来。一同赐下来的,还有刘紫月进献上去玫瑰露。
“这个不错,善补气血,滋颜,悦下,贤王妃身怀六甲,服用这个再适合不过,你带些回去。”太后让人拿了空**过来,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当场让人匀了些玫瑰花露给刘紫月。
刘紫月起身谢恩。
太后高兴让人调了些玫瑰花露来。一共调了两杯,用的是太后最为喜爱的缠枝玫瑰白玉高角杯。
“用这个喝它真好。”太后笑道。
刘紫月端详着置于她身前的杯子。整个杯子是从一块整料中取下的。白玉质纯而无丝毫杂质,触手温凉,手感细腻柔滑,在橙黄的烛灯下泛着莹泽的柔光,水润透亮的。杯面上雕着缠枝玫瑰花纹,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
刘紫月拿起杯子,轻轻摇晃,杯子里淡淡的玫瑰花露的香气泛起,闻着很让人舒服的味道。刘紫月将杯子置于唇间,将饮又未饮。她将杯子放上,忽地抬起头来正好捕捉到太后脸上一抹来不起收起的失落神情。
太后匆忙敛收一笑:“贤王妃怎么不喝?”
刘紫月歉疚抚额道:“本妃忘了,本妃饮着药,没问过大夫不知道能不能食用,怕冲着药性。”
太后怔了怔道:“无妨,殿上有御医,贤王妃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
在御医察验过刘紫月安胎药丸与玫瑰花露并不会相互冲撞药性后,刘紫月再次举杯。与之前一样,仍旧是将饮未饮之状。
太后不解,微微蹙眉道:“这又是为何?”
刘紫月道:“太后身份尊贵,臣妾怎敢擅自逾越,先于太后服用。”
太后怔忡,一时语塞。她身边的一个身着褐色团花宫装的老嬷嬷出言提醒道:“太后高兴,已是比平日多用了些,这会子再喝玫瑰花露的话,一会子肚子该不舒服了。”
太后忙附和:“文心说得对。”
最后,太后的那杯玫瑰花露赏给了皇后。刘紫月微微勾唇,在太后殷切的目光中饮下玫瑰花露。一直留意太后的刘紫月注意到太后眼底一闪而过的一抹意味不明的幽光。
殿外不知道是谁高声尖叫了一声,打破了宴会的平静。紫辰殿上,丝竹停罢,歌舞骤然停歇,觥筹畅饮的众人都停了下来。大家疑惑地相互对望着。
一个绿衣宫装的宫婢匆匆忙忙跑进殿来,在太后耳边耳语了几句后,只见太后脸色大变,起身喧布散宴后,在宫婢与宫嬷嬷们的搀扶簇拥下匆匆忙忙离去。
宫宴散了。大家乘着各自的马车纷纷离去。宫里的事非不能沾,在场子的许多人都是官场混成精的,他们深谙各种自保的手段。
刘紫月回到贤王府,便收到柳千展来访的消息。她回了寝院卸了按品大妆,换上家中素衣常服后来到书房见柳千展。
书房内,灯火通明,柳千展坐于书房厅堂的交椅之上喝茶。见刘紫月过来,忙将茶碗放下,起身迎了上去。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柳千展仔细观察刘紫月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步态有序,并无异样,稍稍放下心来。
“亲在舅舅不在,王妃身边的那个善毒丫头呢?”书房外有脚步声响起,柳千展向边外看去,以为是青丝,结果进来的是提着食盒的青衣。
“舅舅要不要一起用?”刘紫月道。
柳千展张嘴想要拒绝,却见青衣从食盒中端出几道菜都是他爱吃的,挑了挑眉点头应下。宫宴的时候他一直为刘紫月悬着心,所以除了应酬时饮与人对饮了几杯外,几乎没有用过什么东西。这会子闻着扑鼻的菜香,他倒是觉得饿了。
柳千展不客气,跟着刘紫月坐下,与她同用。宫爆鸡丁,辣炒牛舌,香辣鹌鹑,等等桌上置着一多半的辣菜。柳千展摸了摸鼻子:“王妃知道今夜小舅舅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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